暌违半月,李延庆领着李石等六名亲卫又回到了洛阳。
洛阳依旧还是那个悠闲的洛阳,城虽大,节奏却远比开封慢,也难怪会成为周朝官员的养老圣地。
正值深秋的午后,洛阳街头落叶缤纷。
马蹄踏在金黄的落叶上,发出好听的脆响。
李延庆骑着白马,穿过洛阳外城的断壁残垣,看到街上慢悠悠的行人,不自觉地就放慢了前行的速度。
回到府上,李延庆先是看了几封乌衣台近日发来的急报,接着稍作梳洗,换上青绿色的官袍,进到书房,并派人叫张谦和过来。
离开洛阳前,李延庆给张谦和布置了一项重要任务,并安排了洛阳的乌衣卫辅佐他。
今日,便是验收成果的时候。
张谦和手捧一沓半寸厚的文书,低着头,小心翼翼迈过门槛。
李延庆坐在椅上,笑着打趣道:“看样子,你这半个月是收获颇丰。”
张谦和缓步来到书桌前,边走边诉苦:“这半个月,在下为了搜罗这些官员的罪证,可是跑遍了洛阳西边七个县,昨夜才回洛阳,本来都睡下了,但在床上扳着指头一算,又觉得郎君快回洛阳了,便从床上爬起来连夜赶工,一直到今日黎明时分才睡下。”
李延庆布置给张谦和的任务,便是去洛阳西边的七个县搜集各县官员的失职与罪证。
为了让张谦和能够顺利完成任务,李延庆还安排了乌衣台作为助力。
这项任务本是留台侍御史贾玭交给李延庆的,李延庆借机回了开封,转头将任务甩给了张谦和。
李延庆接过文书,仔细端详了张谦和两眼,发觉他原本有些婴儿肥的脸颊已略显削瘦,两只眼睛也挂上了黑眼圈,便知张谦和所言非虚。
“有劳你了,这几日你就好好休息。”李延庆翻看了两页文书,见字迹工整端正,语气柔和了不少。
张谦和肃然道:“为郎君效力,是在下的职责!”
追随李延庆这两年,张谦和褪去了满脸稚气,有了长足的成长,也更深刻地意识到了李延庆与自己的主从关系。
李延庆继续翻阅手中文书,文中记载了不少地方官员徇私枉法的罪行,皱着眉轻轻点头:“这差事你办得很不错,快去歇息吧,过几日我带你出城狩猎去。”
张谦和离开后,李延庆将整份文书细细看了一遍,没挑出什么毛病,便带上文书,与李石一道骑马赶往御史留台。
进了留台,李延庆直奔侍御史贾玭的公廨。
李延庆敲响了房门,很快就听到了贾玭那熟悉的尖锐嗓音。
“进来。”
李延庆闻声推开房门,步入公廨:“下官李延庆,见过贾员外。”
贾玭正伏案疾书,抬起头,满脸疑惑:“咦?李延庆?你不是出去巡视去了么?这才半个月吧,为何这么快就回洛阳了?”
李延庆来到公案前,嘴角挂笑:“下官身体有些不适,便提前回来了。”
“哦。”
贾玭视线回到文书上:“既然身体不适,那就回去歇息,我准你五日病假。”
说实话,贾玭压根就不在意李延庆能否完成任务,只要李延庆不生事就行。
“多谢贾员外关怀。”
李延庆先是颔首以示感谢,接着从怀中取出装有文书的纸袋:“不过下官还是竭力完成了公务,搜寻到了七个县十一名官员的多项失职。”
贾玭惊讶地抬起头:“七个县十一名官员失职?怎会如此之多?”
一般来说,一个县最多也就三四名有编制的官员。
七个县十一名官员有多项失职,这就意味着这些县大半官员出了问题。
而御史留台之前竟然没有丝毫察觉,这绝对是御史留台的重大失职。
李延庆笑眯眯地递上纸袋:“下官一开始也觉得有些意外,但事实确实如此,这些官员大多徇私枉法且有贪墨公款之嫌。”
这年头,每年能高中进士者凤毛麟角。
而基层的官员缺口又很大。
所以,县一级的低层官员通常由荫补官员,或者吏转官者充任。
这些人大多没接受过专业的律法培训,在审讯断案上经常会犯一些想当然的错误,进而枉顾国法。
而且这些官员也缺乏为官的基本素养,除了枉法外,还经常性地贪墨公款税款。
“这话可不能乱说。”贾玭面色一沉,伸手拿过纸袋。
贾玭取出文书看了两眼,面色愈发沉重:“这些可都是真事?”
李延庆认真回道:“下官已确认过,都是真事。”
贾玭盯着文书看了一阵,方才将文书收入抽屉:“这事我知道了,我自会处理,辛苦李御史了。”
说实话,贾玭对文书中记载的罪行还有些不信,过几日他打算亲自去下边的县里微服私访一番。
若果如这文书中所载,那留台几名监察御史就有监察不严或者收受贿赂之嫌。
贾玭为官一向清廉,他虽能容忍无能之辈,却不能容忍徇私枉法之徒。
御史留台里若真有蛀虫,贾玭定然要重拳出击。
“此乃下官分内之事。”李延庆话音刚落,忽然觉得这画面似乎很熟悉,刚刚才见过,心中不由有些好笑。
贾玭原本平静的心湖早已泛起波澜,他不耐烦地对李延庆道:“若是无事,李御史就请回吧,我还有公务要处理。”
“下官告退。”
李延庆离开了御史留台,径直骑马赶赴西京留守府。
这一次,李延庆光明正大地从正门进入留守府。
窦仪正在躺椅上午睡,听闻李延庆到访,连忙起身相迎。
两人寒暄一番,有说有笑进到屋内,看起来甚是亲密。
落座后,窦仪亲切地问道:“御史是何时回的洛阳?”
李延庆接过侍女端来的热汤:“今日午后刚入的城,去留台打声招呼,便到留守这来了。”
窦仪喝了口热汤暖了暖身子,又问道:“御史可听说那韩伦已经开始受审了?”
“听说了,三日前开始受审,那韩家有何招数,这两日便能知晓。”李延庆轻轻抿了口热汤,接着说道:“不过依我看,不论韩家有何招数,这韩伦都是在劫难逃,毕竟,圣上对于此事心意已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