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啊...应该,都还记得...”
穆义撇过脸,捂着额头,断断续续地小声说着,一看就晓得底气不足。
昨夜,李延庆跟穆义讲了一大堆谏匦上书的注意事项,并叮嘱穆义一定要全部牢记。
但穆义当时又累又饿,哪能全都记住?
一觉醒来,自然是忘了大半。
见穆义这紧张的样子,李石笑道:“你定是都忘了。”
穆义当即辩驳道:“怎么会,我都还记得...”
但话说了一半,穆义就说不下去了,显然很是心虚。
“忘了倒也无大碍,到洛阳还需两日,路上郎君定会再叮嘱你几遍,他若是问起,你就直接说忘了便是。”
说罢,见穆义已经穿好衣服,李石从椅上起身:“走吧,先下楼,吃点东西,今夜应该又要连夜赶路。”
不出李石所料,在饭桌上,李延庆宣布今夜继续赶路,争取在明日午前抵达孟津县。
很快,一行人就再度出发。
右侧是茫茫黄河水,左侧是苍苍北邙山,行在其间,倒也别有滋味。
行了一阵,李延庆对身侧的穆义道:“昨夜我和你说的那些,你可还记得?”
果如李石所言,李延庆又提起那事情了...穆义大大方方回道:“昨夜有些困,在下差不多都忘了。”
李延庆骑在马上,直视前方:“嗯,这也不怪你,昨日我确实急了些,等我们进了洛阳,我便会派人送你去开封,到时我会安排人在开封教你面对官员与圣上的诀窍。”
说实话,对于开封城里那些成精的文官,以及王座上那位陛下,李延庆也有些应付不来。
当然,李延庆会给穆义安排两名绝佳的老师,以帮助穆义顺利完成任务。
两名老师的人选,李延庆也早就想好了,那便是冯吉与赵普。
赵普目前担任宋州推官,并未随李重进南征。
李延庆只需一纸书信,便可将赵普叫来开封。
至于冯吉,早已被李延庆用分期借款绑死,由不得他不帮忙。
而且除了“老师”的任务外,李延庆还有一桩要紧事需要冯吉去办。
穆义很是意外,问道:“御史这就要把在下送去开封么?”
“嗯。”李延庆点了点头:“洛阳毕竟还是十阿父的地盘,你待在洛阳太过凶险,必须尽早去开封。”
“这样么...”穆义心里有些打鼓,很是忐忑。
直到昨天,穆义这辈子还是头一次离开偃师地界。
李延庆听出了穆义心中的忐忑,淡然道:“放心,一路都有我的得力部下保护,你不会有事的。”
穆义稍稍心安,回道:“有御史这话,在下就放心了。”
李延庆话风一转:“好了,我们继续昨晚的话题,我再与你说说军巡院几位主官的秉性......”
......
时间很快来到第二天中午。
韦五一路马不停蹄、风驰电掣,终于是在正午时分赶回洛阳城。
进到韩府,韦五正想找韩伦禀告当前的紧急事态,却得知韩伦仍在熟睡。
昨夜韩伦去妓馆寻乐子,喝得烂醉如泥,被三名仆役抬回府邸,睡到正午还没起床。
这都什么时候了,阿郎还这般松懈...韦五这两日嘴巴里都急出了水泡。
可韩伦却还在洛阳城优哉游哉,丝毫没有危机意识。
过了好一阵,韩伦方才披着宽松睡袍,睡眼惺忪进到客厅。
韩伦坐在椅上,眯着眼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问道:“你这么快就回来了?那窦仪派去偃师的老仆,是何目的?”
韦五黑着脸站在下首,拱手道:“阿郎,那窦仪果然是想与穆家接触,窦仪派去偃师的老仆,刚入偃师城,就直奔穆府,不过穆礼已死,那老仆在穆家逗留片刻,便径直离开了偃师。”
“哦?果然如此么?那穆家你是如何处置的?”韩伦丝毫不感意外,他只在乎韦五对穆家的处置。
韦五沉声道:“为求稳妥,在下已将穆家灭门。”
“灭门么?”韩伦抠了抠眼角:“那也行,你应该全部处置妥当了吧?”
韦五低着头:“在下已和偃师县令鲍涣商量过,穆家是因盗匪劫掠而亡,只是...中间出了意外。”
“意外?”韩伦停下了手头的动作,视线集中到韦五身上:“什么意外?难道你没将穆家处理干净?”
韦五不敢隐瞒:“前夜,在下带人杀入穆府,穆家二子穆义翻墙逃跑,在下让吕二去追,结果吕二没能追上,他自称半路杀出了一帮窦仪的人马,人数约莫十人,救走了穆义。”
“窦仪的人马?”韩伦坐不住了,当即起身,提高声调:“既然那老仆都离开了偃师,那偃师县哪来的窦仪的人?定然是吕二没追到穆义,谎称穆义被窦仪的人救走。”
韦五徐徐分析道:“在下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但仔细一想,那穆义逃走时穿的是白色长衫,吕二带着五个好手去追,不可能追不上,而且吕二与他几个手下,都一口咬定是窦仪的人救走了穆义,这事应该不会有假。”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窦仪哪来这么多人?”韩伦仍然不愿接受,怒斥道:“这定是那吕二找的借口,他三番五次将事情办砸,我此番定要扒了他的皮!”
韦五顶着韩伦的怒意问道:“阿郎可还记得那两个信使?”
韩伦披头散发,咬牙切齿:“信使?什么信使?”
韦五轻声提醒道:“就是窦仪派去开封的那两个信使,已被在下沉入洛水的那两个?”
韩伦面色狰狞道:“那两个信使又怎么了?”
韦五回道:“在下之前曾对阿郎说过,那两信使里,年轻些的有几分身手,在下以为,窦仪应该在暗中有一批武功高强的手下,此番在偃师县救走穆义的,应该就是窦仪的这批手下。”
“这怎么可能?”韩伦惊惧道:“留守府里都是我们的人,窦仪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监控下,他要是有这么一批手下,我怎么不知道?”
韦五对此也很是惊讶,但还是平静地回道:“这只是在下的猜测,但照现在的情况看,也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韩伦愈发惊惧,当即快步走出客厅:“这事太过重大,我必须尽快找柴守礼他们商量对策!你也随我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