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和你有缘分啊?李延庆今日来东市,其实是想来了解下当今粮行的运营方式。
李延庆虽然决定将乌衣台用粮行伪装起来,但其实并不完全清楚当今的粮行到底是如何运行的。
李延庆所想到的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直接收购一家粮行,将其逐步替换成自己的人。
这样既能获得熟练的专业人员,又能直接接手粮行原有的商业网络和人脉,省去从头建立的麻烦,有钱就是这么方便快捷。
所以李延庆看到这间“张家粮行”装潢简洁,很符合自己的审美,同时掌柜的还聪明伶俐,便起了将其收入自己麾下的心思。
可惜,这粮行看样子是张谦宜家的,果然这战争年头能从事粮食生意的,都不简单呐。
不过来都来了,李延庆并不打算空手而归,这张谦宜对自己如此恭敬,就靠着他,从这孙掌柜身上打探点消息出来也好。
李延庆和张谦宜一番寒暄,在孙掌柜的带路下,三人通过柜台后的一扇不起眼的木门,来到了粮行后边的院落中。
经过孙掌柜的介绍,李延庆知晓了,前边的店铺只是这间粮行的极小一部分,粮行的主体是店铺后边的三栋大型仓库,还包括中间围成的天井小院。
“这三栋仓库内全是粮食么?”李延庆环视三栋两丈多高,以黄土砖垒成的大型粮仓。
“是的,郎君。”孙掌柜恭敬地答道。
“这么多粮食,你们是从哪收购来的?”李延庆问道。
孙掌柜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有这样直白问商业机密的吗?院中一时有些寂静。
“李衙内叫你说,你说就是了。”看到孙掌柜迟迟未答,张谦宜面带愠色。
“可这,大郎,这可是粮行的...”郭掌柜转头对着张谦宜狂使眼色。
张谦宜拍着桌子,大声说道:“这种小事有必要在李衙内面前遮遮掩掩吗?孙四你是不是不想做这掌柜了?”
听到张谦宜的叫嚷,孙掌柜有些惊讶,嚣张跋扈的东家大郎竟然对这李衙内如此恭敬。
孙掌柜突然想到,新任的宋州节度使不就姓李吗?
肯定是了,这位一定就是节度使府家的衙内。
想到此,孙掌柜立刻放低了姿态,回答李延庆道:“大部分粮食都是从粮行行会那进购来的,一小部分则是米客上门卖给我们。”
粮行行会?宋城已经有行会这样的组织了么?也对,宋代着名的樊楼原名就叫矾楼,本就是开封矾行行会所在,所以此时有行会这种商业组织确实也不足为奇。
想了想,李延庆又问道:“宋城内的粮行都得从行会购粮吗?”
“据在下所知,大多都是从行会购粮,购粮价和售粮价也都由行会规定。”孙掌柜回道。
李延庆有些惊讶,这粮行行会听起来很猛啊,不但有销售权,还掌控了定价权,完全就是垄断了宋城的粮食贸易嘛。
看样子自己以后要介入粮行,是绕不过行会这个组织的。
李延庆又详细询问了孙掌柜不少关于粮行的问题,孙掌柜都一一作答。
从孙掌柜的回答中,李延庆得知了不少宋城粮行行会的消息。
宋城的粮行行会是一个半官方、半民间的组织,其头领称为行首。
行会统一从外地商人那购入粮米,再卖给各家粮行。
同时还会在官府的管控下,规定粮食的售价,起到平抑物价的作用。
行首还有官府给予的收税权,按照各家粮行每月的进货额度收取商税,统一交给官府。
当然若是官府任意提高商税,行首也会维护粮行商家的利益,带领商人们与官府做交涉,进行抗争。
怪不得宋城在今年粮食歉收的情况下,粮价只是缓慢的上涨,市场上也没有出现商人恶意囤积粮食,炒高粮价的情况。
同时不止是粮食,宋城内各种商品的经营,各种手工业,还有运输业,都有行会的存在。
这些行会也会设置准入的门槛,维护本地商人的利益,比如李延庆若想要新开一家粮行,就要先得到粮行行首的认可。
这里面道道还挺多,李延庆听完孙掌柜的介绍后有些感慨。
谢绝了张谦宜的陪同,带着铃儿和护卫离开了张家粮行,望着人流滚滚的大街,李延庆忽然问道:“铃儿,想吃糖吗。”
“糖吗?想!”铃儿秀目放光,郎君是要请自己吃糖吗?
糖在此时可不便宜,要么是粮食所制的饴糖,要么是甘蔗所制的蔗糖。
此时粮食价格较高,甘蔗则只有南方炎热地区种植,运费极其昂贵。
哪有少女会拒绝甘甜的糖呢,平时因为价格高昂,铃儿也只有逢年过节时才能得偿所愿。
望着铃儿渴望的目光,李延庆交代了护卫一番。
很快护卫买来两块用油纸包着的糖浇乳糕,融化的糖汁包裹着白色的糯米乳糕,散发着迷人的香甜。
护卫递给铃儿和李延庆各一块。
铃儿接过乳糕,双手小心地捧着,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小口,丝丝甜味侵入心脾,脸上洋溢着甜蜜的幸福。
看着铃儿小心谨慎的样子,李延庆笑了笑,三下两下就吃完了巴掌大的乳糕。
嗯,还不错,虽然甜度远不如白砂糖,但也还算甜,乳糕的口感也很好,和糍粑类似,香甜还有点点粘牙。
李延庆前世心情烦躁时,就喜欢吃上一两块糖,对于缓解心中的焦虑很是有效。
今早刘从义一行人就去了宁陵,打探刀疤脸的消息,身负重任。
现在自己又从孙掌柜这得知了行会的存在,自己开粮行的计划又有了变数。
而写给父亲李重进,请求调拨些人手的信也迟迟没有得到回应,想来是因为各地都有行会的存在,李家其实并没有多少善于经商的人手。
京中的魏仁浦又长时间没有动静,也不晓得魏仁浦是否真与竹奉璘有协议,自己的计划能否顺利实施呢?
这些天李延庆一直都处于焦虑之中,问铃儿是否要吃糖,其实也是李延庆自己想吃,又不好意思直说。
不过吃下了一块糖浇乳糕之后,李延庆平复了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