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一轮圆月缓慢升起,皎洁似玉。
一丝凉意从外泛进屋中,伴有一阵晚风袭来。
可宋行却浑不在意,听到这话,浑身血液似凝聚在了胸口,心脏砰砰直跳,抬头紧紧盯着宋仁的脸庞。
宋仁摇了摇头,似早就料到宋行的反应,已是皱纹的脸上泛起柔和,在月光和烛火的交织下,带着淡淡的孤寂。
宋行固执的抿着嘴巴,垂下的手臂微微颤抖道:“我娘叫什么名字?”
“祝锦姓。”宋仁不假思索的继续说道“相比之下,爹更喜欢叫她黎儿。”
“祝锦行……”宋行听到这个名字,很陌生,但记在了心里。
“我娘在哪里?”宋行抬头继续问道。
听到这话,宋仁有些苦涩的摇摇头:“爹大概猜测到一些,但也不确定,因为爹走不出去。”
宋行刚刚亮起来的眼睛黯淡下去,仅而便听到宋仁继续说道:“爹虽然不知道她在哪儿,但是爹知道,你娘还活着。”
宋行心里又是一阵悸动,满眼激动的说道:“我娘还活着?!”
宋仁点点头,脸上的表情越发苦涩:“虽然知道她还活着,但爹已经有数百……数十年没有见过她了,人间有句话,说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你在私塾学习多年,想必明白是什么意思。”
宋行沉默下来,他天资过人,自然明白宋仁的意思。
“你心里有怨,这怨在爹身上,爹懂,你在怪爹没有把你娘带回来,可是爹心里也有怨,却不在这里,而是诸天星海,往后你自然会明白。”宋仁语气柔和的对着宋行说道,听不出一丝怨言。
“诸天星海……是什么意思?”
宋仁笑了笑,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道:“你可知道你爹我如今多大年纪?”
宋行一窒,此事他确实不知道。
宋仁也不再继续打趣,道:“你跟爹去后山走走吧。”
宋行点点头,随手拿起一件兽皮披在宋仁身上,后山,其实就是府邸最深处的一座木屋,在那木屋前,有一片溪水,溪水旁,有一片竹林,青翠欲滴。
“当年这里荒凉,是你娘说想要一片竹林,于是我便派人去青山上把最好的竹子砍了下来栽在此处,说来奇怪,这些竹子不但没有枯萎,反而愈发青翠。”
“还有这水池,你爹我是个粗人,对这些不在乎,但你娘喜欢,爹便派人挖了一个水池,还养了一些王八,约莫是沾了你娘的光,这王八至今都膘肥体壮,我估摸这群王八把我送走都没问题。”
“说起来,你脚下的木桥还是我和你娘亲自拼凑而成。”
宋行低头不语,看着脚下的木桥,月光下竹林摇曳,影子扑朔迷离,宋行仿佛能在上面看到娘亲的影子。
宋仁的声音不断在宋行耳边响起。
许久之后,二人停了下来,如今已是夜晚,但此地宋行已经格外熟悉,宋行推开木屋,房间的模样似从他出生到现在没有任何变化。
宋仁走上前,抬手挥了挥,整个木屋似与这片天地隔绝开来,宋行没有任何察觉,只感觉空中仿佛多了一些让他浑身舒适的气息。
“你娘给你留的东西就在这里。”
木屋内的布局很是简单,只有一张白玉雕刻而成的玉台,玉台上放着一幅画,画上有一层雾气,隐约可见是一个女子模样。
宋仁挥了挥手,手心中一道灵气挥出,但是宋行却看不见丝毫。
只见那道灵气落在画中,那浓雾顿时散去,宋行仔细看去,只见那画中的女子,脸色如羊脂般剔透,长身而立,平静温和的黑眸中泛着点点笑意。
只是这张脸,和宋行有八分像。
“这是你娘的模样,你还是像你娘多一些,爹时常在想,往后不知道多少女子被你这张脸骗了。”
宋行盯着画中的人,笑着说道:“爹,哪有这般夸奖人的。”
“把画拿下来吧。”宋行柔和的说道。
宋行点点头,小心翼翼的从玉台上取下画卷,只见那画卷似感应到了什么,竟然在宋行的手掌中开始缓慢缩小,仅仅几个呼吸间便从一幅画缩小成了一枚古朴的玉佩躺在宋行手心。
“这是……”
宋行呼吸急促,瞳孔睁大,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画面,他虽聪慧,饱读圣贤,但对怪力乱神之事从未有过接触,只是偶尔在典籍上看到过一些鬼怪故事。
“这便是你娘留给你的东西。”
宋仁脸色柔和,尤其是当看到那画卷变成了一枚古玉落在宋行手心时,目光中更是露出欣慰。
那古玉在宋行的手心露出一股典雅尊贵之意,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
“爹,这是……”
宋行有些呼吸急促的问道。
“这是你娘当年留下的一枚魂玉,她曾说过,只要这古玉不碎,那便代表她便活着,若是碎了,则她已不在世间,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爹也不知道她是真是假……”
“这么多年来,爹每日都要看上一看。”
宋行心情有些荡漾,他尚未修道,不知眼前这怪力乱神之法是如何出现,分明是一副画卷,为何忽然会成为一枚古玉。
“不用大惊小怪,一点幻术罢了。”宋仁看着宋行有些惊讶的模样,平淡的说道。
宋行忍住心里的不解之意点点头,既然他爹已经开口,那自然会告诉他一些事情。
“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宋仁看了看宋行的脸庞,转身一屁股坐在地上的蒲团上,宽大的衣袍将整个身子遮盖起来,显得很是臃肿。
“记不清了,只记得我第一次见她时,她手里提着一柄鬼头镰,几乎要了爹的命,当然,以她的修为,自然是打不过爹的,爹是故意让着她的。”
说完宋仁自顾自的笑了起来:“说来荒唐,你娘当然在这里,最喜爱的就是去花楼喝那里的红泥酒酿,她给花楼散出去的银子,你连零头都比不上,每逢喝完就去赌坊玩两手,她看骰子的眼神,比当年生你时的眼神都认真,单凭这一点,你随你娘多一些。”
“哈哈哈哈”
宋行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没想到第一次听他娘的故事是这般有趣,想来那个叫祝黎儿的女子该是英姿飒爽才对。
“说起这个,爹不得不夸一句,青楼艺伎,爹虽并不在意,但爹找媳妇儿的眼光,可比你强多了,就你在红楼看上的小桃儿,连咱们府上的青叶都比她强了数倍,这一点,你还得跟爹学一学。”
宋行不语,脸上挂着笑容,听着宋仁的讲述,仿佛他娘就在眼前一样,往日里对心里对宋仁的一些小小怨气也在这片刻间烟消云散。
“爹,你的眼光确实好,但是我娘的眼光,的确不怎么样。”
“你这小兔崽子,几天没揍你,尾巴就翘上来了。”
宋仁笑骂了一声,也不起身,坐在地上,手腕翻转,一枚小巧玲珑的木盒便出现在手心。
“除了这古玉外,还有一样东西。”
宋行伸手接过。
那木盒并无奇怪之处。
“这是爹闲暇之时自己做的木盒,你打开看看。”
宋行打开木盒,只见一块漆黑如同令牌一样的东西出现在眼前,在那令牌的中央处,刻着一只鸟儿,如凤一般甚是精致,在这令牌出现时,整个屋内的气息似都冰冷了一些。
明明是黑色,却似反射着月光,让宋行感觉十分剔透明亮。
“爹,这是何物?”宋行抬手将那令牌握在手心,一片清凉,一股磅礴之感浮现在他心头。
“此物是什么,日后你自然知晓,你只需要知道,此物具备有储物之能。”
宋仁语气平和的继续说道:“你将血滴上去看看。”
宋行闻言,压下心里的疑惑,用随身携带的短刀刮开手指,一滴献血落在那令牌中央,只见那滴血液似是被令牌吸收一般,沿着那鸟儿的四周蔓延而去,不出两个呼吸,便消失不见,与此同时,那令牌骤然间爆发出一股强烈的光芒,这光芒紧紧持续了一个呼吸,不等宋行细看时,便已消失不见,仿佛方才没有丝毫变化。
但宋行依然清晰的感觉到,这令牌似是与他融为一体,一股血脉相连之意在他心头浮现。
看到这一幕,宋仁眼中微不可察的露出些许欣慰。
宋行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有些吃惊的说道:“爹,这令牌怎么感觉,像是活了过来?”
宋仁以手抚须,面带慈祥,抬起指尖,一道灵光闪过,只见那本在玉台上的魂玉略微漂浮,骤然间消失不见,如同一道光华般消失在令牌前。
“这枚令牌的作用,你只需要知道与星海外修炼者的储物袋有异曲同工之妙,有容纳物品之用,很是方便,只是你如今尚未修行,体内没有丝毫灵气,自然无法将物品放入,待你日后开始修行,以灵气催动使用便可。”
“只是你的这枚令牌,与寻常储物袋不大相同,寻常的储物之宝,若是遗失,可被他人打开,而想要打开这枚令牌,除非你身死道消,当年你娘为了……罢了,不说这些事情。”
宋行此刻已经被宋仁的话语震惊的无以复加,脑子里一片混乱,方才宋仁口中的灵气,修行一事,他闻所未闻,甚至有些天方夜谭,这储物之宝如此厉害,若是给城中百姓使用,岂不是盗窃……搬动物品的神器?
看到宋行的反应,宋仁不再言语。
许久之后,宋行脸色平静下来,才压抑着激动的内心问道:“爹,什么是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