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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大兴史册记载:

天启十八年,正月初六。

文德皇后养子谢无争率军夜袭北漠军营,与大殿下秦灼里应外合,一举击溃北漠十万大军,驱敌出境,夺回临阳关。

史册上落字两三行。

真正的战场上,不知折进去多少好儿郎。

这一夜,秦灼带兵乘胜追击,北漠军溃逃出关之时,夜色还没散。

厮杀一直没有停止。

临阳关内外血流满地,残尸堆积。

秦灼与谢无争多日未见,此时也顾不上说话,全力追击,奋勇杀敌。

直到关外,她给了溃逃的北漠将领一剑。

后者身受重伤,直接趴在了马背上,弃刀而逃。

此时,忽然有一红甲小将策马从不远处飞驰而来,直接给奔逃的那个北漠将领补了一剑,将其掀至马下。

来人看也不看那瞬间就成了死人的北漠将领一眼,直接翻身下马朝,朝秦灼跪拜行礼,朗声道:“徐丹青拜见殿下!”

“徐家人?”秦灼听到这个名字有些意外。

两军刚打起来那会儿,她就注意到了这个红甲小将,此人身形瘦小,杀敌却勇猛非常,原来是个女子,还是徐家女。

秦灼前世在北境待了好些年,徐家人都是认得的,对徐丹青只闻其名,不曾见过面。

彼时徐元帅和徐家四子常常因为徐丹青好舞刀弄枪嫁不出去而忧愁,还特意将她送到京城族亲家中,盼望着能将其教成个大家闺秀,一家子时不时为此事闹得鸡飞狗跳。

谁知这一世,徐家父子早亡,反倒是徐丹青出来挑起了徐家的大梁。

“是。”徐丹青抬头看向她,“我在家中排行第五,殿下喊我徐五即可。”

谢无争同秦灼道:“这是徐家的五小姐徐丹青,此时我能调动北境兵马,全靠她鼎力相助。”

“丹青,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秦灼道:“是个好名字,不愧是徐家女。”

“殿下……”方才奋勇杀敌、受了伤都没哭的徐丹青听到这话瞬间就红了眼,“殿下说得没错,我名丹青,便是我父亲从这两句诗里取来的。”

她说:“徐家人世代镇守北境。我父亲和哥哥们皆是为国战死,我也将誓死守卫疆土!还请殿下莫要因我是女子,就不让我参军杀敌……”

“我也是女子。”秦灼道:“保家卫国,不分男女,日后封侯拜相,亦是各凭本事!”

谢无争在一旁,听到她说出这样的话来,一点都不诧异。

徐丹青却一时觉得震撼莫名。

她心里担心的那些,到了这位大殿下这里,好像完全不是事。

徐丹青还想再说什么。

秦灼心里记挂这晏倾,抢先开口道:“丹青,你先带人去为你父兄、和战死在临阳关的将士收敛尸骨,我与无争去接应先前一起从北漠王庭出来弟兄,其他事容后再说。”

徐丹青抱拳应:“是!”

立即带着人去了。

秦灼则与谢无争一起,一路追杀北漠军,一边搜寻留在城外的晏倾和白衣山庄众人。

谢无争与她同行,简单说了这一下这十多天发生的事。

有徐丹青的助力,北境原先的五万兵马他提前拿下了,顾长安那边又有偷梁换柱留下来的大批粮草和物资,谢家舅父等人赶到北明城,帮着一起招兵买马,十多天就增兵两万。

谢无争怕秦灼他们拦在临阳关外,用最快的速度行军夜袭。

今夜七万大兴将士,对上被秦灼搞得军心大乱的十万北漠兵,首战大捷,有了临阳关,日后再同北漠开战,也就有了胜算。

秦灼策马踏飞雪,也没什么心思听谢无争说这些。

后者也感觉到了,便问她:“孤云没有跟你潜入临阳关,是出什么事了吗?”

秦灼听到这话,猛地回头看向他,不由得反问道:“为何这样问?”

谢无争微愣,而后缓缓道:“潜入北漠军重兵把守的临阳关何其凶险?若孤云安然无恙,绝不可能让你带人去。”孤云一定会想法设法,说服阿灼,然后自己带人潜入临阳关。

最后这一句,他没有说出口。

秦灼闻言忍不住蹙眉,“他受了重伤,还走火入魔,性命垂危。”

“怎么会这样?”谢无争惊声道:“你亲眼看见他走火入魔了?”

他这句话,和反应都有些不同寻常。

可秦灼此时心绪大乱,也顾不上仔细琢磨。

刚好这时候,溃逃的北漠军跟返回的白衣山庄等人撞上。

一众青年人的声音混杂在厮杀声中,“这些北漠兵怎么比我们更像逃命的?”

“临阳关里打起来了?”

“也不知道殿下他们怎么样了!”

“少说话,留着点力气杀北漠人!”冯飞翼的声音最响。

秦灼当即带着将士们杀上前去,帮一众白衣山庄的人解困。

这一小队北漠军腹背受敌,很快就被杀得七七八八。

白衣山庄的青年人瞧见秦灼,一个个本来都快累得没气了,也瞬间精神起来,欢呼道:“是殿下来接我们了!”

“殿下带兵杀过来了!”

“晏倾?”秦灼在人群里寻找着晏倾的身影,可怎么都找不到。

白衣山庄这些人不知怎么回事,一个个都带上了面具,她只能听声勉强辨认,打马到冯飞翼身边去,一剑杀了跟冯飞翼搏杀的北漠士兵,问道:“六叔,晏倾呢?”

“殿下!”冯飞翼抬眸看向她,“晏大人他……”

“他在哪?”秦灼这会儿实在没有耐心听他吞吞吐吐地说话,再次开口问道:“他去哪了?”

冯飞翼抬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有些内疚道:“殿下刚走没多久,晏大人就醒了,他说你们潜入临阳关危险重重,我们在关外躲躲藏藏也不是事,就让我解开他的穴道,一起去抢那些北漠巡查兵的响箭,走不同的方向放出去,扰乱北漠大军的军心……”

他其实也不太记得晏倾的原话了,反正事就是这么个事儿。

秦灼的脸色眼看着越来越难看。

她就知道这些都经不住晏倾三两句话。

也怪不了别人。

可她心里焦急,也没耐心听他细说,只问道:“晏倾走的哪个方向?”

“北。”冯飞翼赶紧回答:“晏大人往北去了。”

往北。

秦灼闻言,心又凉了半截。

最危险的方向。

北漠军溃逃,必然都往北边回撤。

晏倾选了一条最难最险的路。

“留下一队人带他们进临阳关。”秦灼调转马头,朝北去,“其余人,跟我走。”

众将士齐声应:“是!”

冯飞翼等人见状,也要跟着一起去。

谢无争稍停了片刻,同众人道:“诸位一路辛苦,还是先回临阳关治伤休整为好,后边的事有我们呢。”

白衣山庄的人确实都带伤,又累得很,闻言只能点头答应。

谢无争同留下的那队人交代了一声,让他们好生关照这些人,才策马追上前面的队伍。

风雪未歇,夜色却已经将尽。

秦灼在雪色与微光之间,率众飞驰,途中遇到了两拨白衣山庄的人,杀退北漠军救下之后,都不见晏倾。

她心绪难宁,马不停蹄地朝前赶去。

“殿下……穷寇莫追啊殿下!”跟在身后的一个参将开口劝她,“今夜我军七万人敌袭北漠军营,恰逢您擒了他们的主将,动摇其军心方得大胜,可北漠先前可是有二十万大军的!驻守临阳关的只有十万,若是今夜溃逃的这些北漠兵,与其余十万大军汇合再杀回来,咱们可就回不去了!”

边上另一人附和道:“是啊殿下,您要以大局为重!”

秦灼没说话,也未曾停马。

方才出声相劝的两人对视了一眼,神情都有点焦急。

后边,谢无争追了上来。

两人不约而同道:“无争公子!”

“您快劝劝殿下,这可不能再追了啊!”

“再追都要到北漠地界了!”

谢无争闻言,只同两人道:“两位莫急,殿下行事,自有其道理。”

这话一出,两人顿时无言以对。

谢无争快马加鞭,跃上前去,与秦灼并行,“阿灼!”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瞧见前面四个白衣山庄的人被数百北漠军围杀。

秦灼一马当先,直接提剑杀进了包围圈,救下那个马上就要被四五个北漠士兵压制,差点就被看似的青年人。

“殿下!”何正带着面具,瞧见出手救自己的人是秦灼,眼睛都亮了,“您怎么来了?”

秦灼没有心思与他多说,只问:“可曾见过晏倾?”

“晏大人……”何正刚一开口,远处忽然传来一记轰然巨响。

秦灼抬眸看去,只见那处山坳里,数不清的北漠士兵正在围杀数人。

天色尚暗。

她看不清那里都有些什么人。

直觉却告诉她,晏倾就在那里。

“晏倾。”秦灼默念这个名字,带着众将士杀出一条血路,直接朝那处山坳急奔而去。

临近时,刚要看见差点被北漠士兵联手的曹宣武,被一个带着白衣山庄银面具的青年人救下。

“多谢侠士救命之恩!”曹将军连忙道谢,一边转身砍杀北漠军,一边高声道:“敢问侠士尊姓大名?”

那人沉声道:“我姓秦。”

秦灼翻身下马,掠过人群行至那人身后,哑声问道:“敢问侠士尊姓大名?”

“我姓秦。”那人又说了一遍。

声落,他转过身来,瞧见秦灼如同从天而降一般出现在自己面前,不由得愣了一下。

秦灼提剑,挑飞那人的面具。

依稀晨光笼罩着晏倾如玉般的脸庞。

眉眼依旧如画,却已满头白发。

周遭厮杀不断。

秦灼凝眸看着他,久久没有开口。

晏倾也没说话,就这样安安静静看着她,缓缓地笑了一下。

“晏大人?”反倒是曹宣武在打斗中,抽空回过头来看了一眼。

他瞧见面具下的真容之后,震惊不已,“你什么时候改姓秦了?”

晏倾不答。

“问你呢。”秦灼眼眶发红,追问他:“什么时候改姓秦的?”

晏倾哑声道:“太久,记不清了。”

秦灼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想起前世,有一次回京途中了政敌的埋伏,伤了眼睛,被围杀,危急之际,有人及时出现救了她。

那人把她带到山间小屋里,照顾了她好些天。

她问其姓名,他说的也是这句“我姓秦”,嗓音却不同,语调却一模一样。

后来秦灼的部下寻来,将她接回。

离开那山间小屋的当天,她原本是要同他告别的,可自从部下出现之后,那位救她的秦大侠就不见了。

那一天,她在山间小屋里等了一夜,不见其归来。

部下又为大事催她回京,才不得不留下一封书信与银钱,先行离开。

那时候,她怎么想不到,救她的人会是晏倾。

那几天,她跟他同住在山间小屋里,听他说山间趣事,市井话本,讲江湖之大,趣事无数,她身上虽有伤,眼睛也看不见,却常展笑颜,心境是久违的安宁。

秦灼还曾同那位‘秦大侠’开玩笑,说:“你我都姓秦,说不定三百年前就是一家。”

那人笑答:“本是一家。”

她与秦大侠一见如故,不……看不见,也如故。

这人几乎是就照着她的喜好长的,武功高强、潇洒风趣、故事讲得极好,连厨艺都甚佳……

以至于,后来秦灼伤好,目能视物之后,再回去找他却怎么也找不到,仿佛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这号人物的时候,她都觉得是天上的神仙见她这一生太苦,特意下凡来送她一点甜。

后来时日渐久。

那座不知名的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过的山间小屋,还有那个与她三百年前是一家的秦大侠,逐渐在她记忆里淡去,鲜少想起。

这一刻,秦灼忽然从无数的记忆之中,翻开险些遗忘的这一篇。

心中百味杂陈,难以言说。

她忽然又想起年少时看江湖侠客录,曾同晏倾抱怨那些快意恩仇的江湖侠客,怎么都都姓顾、姓陆,却没有姓秦的?

晏倾笑着跟她说:“那我日后行走江湖、救人行好事,旁人问我姓名,我就同他们说‘我姓秦’。”

原来连那些年少笑谈,他都一直记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