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顾长安怎么叫唤,秦灼都跟没听到似的,咬着他的手腕不放。
“秦灼,你别装听不到啊!你是中了催情药,又不是被人弄聋了!再不放开,本公子就要还嘴了!别以为只有你会咬人!”顾公子低头作势要去咬她。
哪知秦灼听到这话,非但不放开,还咬的更狠了。
顾公子眼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皮肉被咬破,血都渗了出来,顿时痛得龇牙咧嘴,喊道:“晏倾你看什么呢?快把她抱走啊!秦灼都把本公的手咬断了,痛啊啊啊!”
可秦灼咬着他不放,就算晏倾把人抱到一边,顾公子也只能乖乖跟着过来。
壁虎有断尾求生之能,可他没有啊。
这手他还想要,喊秦灼、秦灼没反应,顾长安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晏倾身上,一声声地喊:“晏倾!”
“晏大人!”
“晏家哥哥!救命!”
“够了,闭上你的嘴。”晏倾先前就被秦灼折腾得不轻,这会儿顾公子这会儿又喊得惨兮兮的,前头赶车的马夫都回头问了好第几次,“公子,您怎么了?”
顾公子光顾着喊晏倾帮忙了,都没顾得上答马夫的话,被勒令闭嘴之后便抽空回了一句“没事,赶你的车”,才抿住了双唇,用眼神疯狂示意晏倾:‘我不说话了,你快让秦灼住口!’
晏倾也没想到秦灼能做出这种举动来,而且她此刻实在闹腾地厉害。
他要用双手才能将其抱住,根本腾不出手来。
顾公子又着实嚎得惨烈,桃花眼里泛泪花,这会儿闭着嘴,看着委屈巴巴的。
晏倾垂眸看着秦灼,沉声道:“秦灼,松口!”
秦灼闻声凤眸微睁,看了他一眼,明显不太情愿。
晏倾见状有些无奈,放缓了语调,低声哄道:“灼灼,乖……松口。”
秦灼眨了眨眼睛,这才慢慢地松了嘴。
顾公子赶紧抽回手,往后退,结果刚好这时候马车转了个圈,他身子一晃,直接跌坐在了角落里。
晏倾也往边上一靠,抱着秦灼坐下了。
秦灼双手双脚都被毛毯裹着不伸展,嘴里又没了能咬的东西,朦胧间看见晏倾耳垂白皙如玉,甚是诱人,抬头就去啃。
晏倾反应快,当即便侧头躲开了,可秦灼温热的唇擦过他的脖颈,只轻轻触碰过肌肤,却像是有火烧火燎过一般红了起来。
他一时有些发懵。
“呼呼……呼!”顾长安也顾不得上什么风度姿态了,直接坐在角落里就往被咬伤的手腕呼气。
过了片刻,顾公子稍微缓过来一些,抬头一看,就瞧见晏倾脸色红润得有些过分。
先前天天给这人灌大补汤,都没这效用。
“你还好吧?她咬你哪了?”顾长安以为晏倾跟自己一样被咬了,但看他手上脸上也没牙印子,多琢磨了片刻,神情忽然变得更微妙起来,“还是碰着什么不好言说的地方了?”
晏倾闷声不语。
顾长安也坐不住了,也顾不上疼,连忙起身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拍了拍秦灼的头,“秦灼,你清醒一点,秦灼!别在晏倾身上乱蹭了!你再这样蹭下去,他再能忍,也会忍出毛病来的!”
晏倾闻言顿时:“……”
车厢里就三个人,秦灼意识不清,晏倾不吭声。
顾公子一个人愣是能说个不停,比三个人在一块说话还热闹。
没过多久。
马车停在了长宁侯府门前,车夫转头道:“公子,到了。”
顾长安这才稍稍停了一下,同车夫道:“你先去敲门。”
“是,公子。”车夫跳下马车上前去叫门。
长宁侯府里的主人今日都去了别院,此时正大门紧闭。
车夫敲门数声,才有侍卫上前来打开了一扇门,有些警惕地问:“何人深夜来此?”
“是大小姐回来了!”顾公子连忙开口应声,一边起身掀帘,一边同晏倾道:“赶紧的,先把她弄回西和院去。”
晏倾抱着人下了马车,直接迈步入侯府。
“大小姐这是怎么了?”开门的侍卫瞧见秦灼被毛毯裹得跟只粽子似的,又是被晏倾抱着回来的,看着很不对劲,不由得连道:“大小姐不是进宫给公主做伴读去了吗?晏大人怎么把她带回来了?大半夜的,还弄成了这样?”
秦灼被毛毯裹了许久,本就浑身燥热,这下更是闷出了一身汗。
下了马车之后,夜风袭来,她稍稍舒服了一些,便不乐意让晏倾抱了,伸手踢腿地使劲挣扎。
府中守夜的侍卫婢女瞧见了,顿时又惊又疑。
晏倾眼看着就要制不住她,便不再同众人废话,直接抱着人快步往西和院去。
“晏大人!晏大人,大小姐究竟……”几个侍卫婢女见状,赶忙就要追上去问清楚。
“你们大小姐就是吃错了药,回去睡一觉就好了。”走在后面的顾长安见状连忙伸手拦住了这些人,“西和院里自有采薇和杜鹃伺候,你们各做各的事,不必跟过去了。”
方才开门的那个侍卫仍旧有些不放心,“顾大夫,这……”
“什么这啊那的!我是大夫,还是你是大夫?”顾公子这些天在西和院接住,用的都是大夫的名义,这时候用来唬人再合适不过。
他生怕这大半夜的,晏倾和秦灼孤男寡女在一块真弄出点什么来,急着跟上去,扔给众人一句“都歇了吧”,便匆匆跟了上去。
前边的晏倾几乎是飞身掠过回廊与花径,风似地去了西和院。
今夜院中无人,伺候秦怀山的两个小厮,连带着采薇和杜鹃都一道跟着去了别庄。
院里漆黑一片,只有淡淡月光笼罩屋檐。
四下寂静悄然,夜风徐徐而来,落叶飘入池中。
半池飘落叶,半池浮月光。
晏倾把秦灼抱回屋中,刚把人往榻上一放。
她就在榻上滚了一圈,直接把毛毯踢开,伸手一捞就揽住晏倾的肩膀往榻上带。
“秦灼!”晏倾刚要掰开她的手,秦灼就伸腿缠住了他的腰。
她本来就力气大,晏倾一时奈何她不得,整个人都被她带上了榻。
“都到我榻上了,你还想跑?”秦灼轻声笑道,“你想跑哪儿去?”
她手脚并用地缠人,对方想离远半分,她都不肯。
同时还不管不顾地拉晏倾的袖子、扯他的衣襟。
“你别乱来,我不跑。”晏倾一手拢着衣襟,一手制止秦灼的动作。
“骗人。”秦灼虽然意识不清,但一点不上当,“你说不跑,还可以走啊、飞啊……”
晏倾一时无言:“……”
两人一个不肯放,一个不肯从,在榻上过招拆招,你来我往,出手时甩飞了榻上的软枕,一抬脚把床帐踹落落下来。
屋里没点灯盏,只有几缕月光透过轩窗,落下些许微光。
顾长安急急忙忙追过来,掀开珠帘往里屋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不断摇晃的床榻,和飘飘扬扬的床帐。
“你你你你们……”顾公子一下子都有点不知道自己该上前去打断这两人,还是立马转头走出这个屋子,再顺便帮他们把门带上,在外头帮着望风?
“别你了。”晏倾被秦灼搞得汗都下来了,听到顾公子的声音,当即道:“过来帮忙。”
顾长安有些纠结地走上前,愣是没好意思伸手掀床帐,就怕看见什么没眼看的。
他站在床帐前看榻上人纠缠,悻悻然问:“帮什么忙啊?怎么帮?”
晏倾双手抱住秦灼将其压在榻上,抬起右腿拂开帘帐,对顾长安道:“把她缠在我腰上的腿弄下去。”
“你两没那什么啊?”顾长安凑过去一看,见两人虽然衣衫都乱了,但好歹都还在身上,没真的脱下来。
没脱,也就是说还没做那事。
顾公子轻轻松了一口气,也顾不上自己手腕那点伤了,当即便双手并用把秦灼的脚掰开摁在榻上。
但他不是习武之人,用上全部的力气险些还压不住她,不由得奇怪道:“一般人中了催情药不都是浑身无力,任人为所欲为吗?凭什么她还能力气这么大,倒像是逮着谁都能为所欲为似的?”
晏倾的气息明显乱了,顾不上答话,趁有了帮手,立刻把秦灼双手都擒住,顺手取了顾长安头上的发带来用来绑她的手。
“你怎么……”顾公子本来还想叫囔晏倾怎么伸手就把他发带抽走了,结果刚开口秦灼就开始抬脚乱窜,他那点力气根本就压不住。
于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就硬生生地变成了,“快点绑!我摁不住她了!”
晏倾用发带把秦灼的手腕绑在一起,飞快地绕了两圈,打了个结。
他刚翻身下榻,刚要出手去帮明显已经扛不住的顾公子,就看见秦灼一抬腿把人拦腰压在了床榻边沿。
“本公子的腰!”顾长安金贵得很,平时坐软轿、马车都要垫着好几层,这下腰一撞,险些去了半条命。
晏倾见状,连忙托起秦灼的腿,把人往里一推,伸手扶起了顾长安,低声问道:“你怎么样?”
“还没死。”顾长安怕疼,今夜又是被咬手腕,又是险些撞折了腰,咬碎了牙说无妨的事是决计做不出来的。
但在姑娘榻上被压垮了腰这种事,他也没脸说。
于是折中之下,便成了这么三个字。
此情此景之下。
晏倾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两人站在黑暗之中。
绫罗帐前,相对两无言。
榻上的秦灼还在试图把手从发带里挣脱出来,许久未果,便用脚去勾人。
昏昏沉沉的,还怪担心。
一只脚勾一个,两只都没闲着。
晏倾和顾长安齐齐往后退开。
她够不着,还一直哼哼,“过来……过来、来啊!”
晏倾抬袖擦去额间的细汗,一时间很是头疼,见她闹腾个不停,不得已运起内力,用内力聚成寒气,以此压制秦灼体内的药性。
秦灼有些贪恋寒意,闭着眼睛朝晏倾手掌靠近了一些,而后四肢放松,竟渐渐地安分了下来。
顾公子一边揉腰,一边吹了吹手腕上的伤,见状不由得惊奇道:“这样也行?”
说完,他觉得离晏倾有些冷,就往边上走了两步,“那你干嘛不早点冻一冻她?”
“这只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晏倾不断地催动内力,喉间涌上一口腥甜,他硬生生将其压了下去。
顾长安累得很,坐在了一旁的软榻上。
屋里太暗了。
即便他一直看着几步开外的两个人,也看不清晏倾的脸已然全无血色。
如此过了大约半个时辰。
屋檐上趁夜而来,跃入院中,直奔秦灼这屋。
顾长安从软榻上跳了起来,“什么人?”
“自己人。”花辞树低声说着,顺手把门给关上了,也不点灯盏,熟门熟路地就摸进了里屋来。
屋里寒意四溢,把花辞树冻得打了个寒颤,他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晏倾你疯了?你的身体如今是什么情形你自己不知道吗?竟还敢这样耗费内力!”
这人今儿穿的是黑色夜行衣,墨发高高束起,声音也没有刻意伪装,成了原本的少年模样。
顾长安根本没把他和济世堂那个女大夫联系在一起,看他这样同晏倾说话,心里还挺奇怪:这人跟晏倾很熟吗?
晏倾并不接话,只道:“你来了便好,先看看秦灼如何了?”
花辞树被狠狠地噎了一下,强忍着不快道:“罢了,你的命你自己都不爱惜,又同我有什么干系?让开!”
晏倾收手回袖,退到一旁,静静看着花辞树给秦灼把脉。
可他这寒气一止,秦灼立马就不乐意了,立刻就翻身而起,“别走啊!回来……继续舒服……”
花辞树猝不及防被她的额头撞到了额头,痛的倒吸了一口冷气,没好气道:“不过是点催情药,把她往冷水池里一扔,泡到天亮自然就好了!”
“不行。”晏倾直接否决,“如今已是深秋,池水冰冷,岂不伤身?”
花辞树闻言,又道:“你既这样心疼她,何不舍身相救?你看她这样,清醒之后定然也不会怪你的,说不定你们还能……”
“说什么胡话呢?”顾公子听不下去了,虽说他一开始也看晏倾很不顺眼,可好歹也认识了这么久,可见不得别人这样。
顾公子上前就问:“你谁啊?你到底是来干嘛的?能不能做点有用的?不行就赶紧走人,在这废什么话呢?”
花辞树见他还没认出自己来,还能同先前一般见面就吵,真真无语了。
“闭嘴,一边待着去。”花辞树扔给顾公子这么一句,又朝晏倾道:“这不行那不行的,真是麻烦。”
晏倾也不恼,只道:“有劳。”
姓晏的难得这样好脾气,顾公子又老老实实地闭嘴了。
花辞树就算想撂挑子都找不到由头,只能从袖中取出一个药瓶来,取出一颗药丸塞进秦灼嘴里,然后道:“既然如此,就让她服了药,再动一动,把过于充沛的精力发泄完,出出汗。”
顾公子闻言不由得开口问道:“怎么个动法?”
“自然是……”花辞树说着,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伸手把绑住秦灼手腕的发带解开了。
秦灼当即翻身下榻,伸手就去拉就近的晏倾。
后者侧身避过。
她又往前两步,把手伸向了顾长安。
花辞树看着顾公子狼狈地闪躲,又要护着腰、又要小心手腕上的伤,心情愉悦道:“对,就是这样耗完她的力气即可。”
“耗完她的力气?”顾长安无语至极,眼看着来不及躲闪就直接转身往花辞树这边来,“这要怕是要本公子的命吧?!”
花辞树眼看着顾公子祸水东引,秦灼朝自己这边来了,连忙拿手里的发带覆住了她的双眼,然后绕至其身后打了个结。
“这是什么新花样?”秦灼反手就掐住了花辞树的腰,把人带至身前。
花辞树没想到自己会被抓住,连忙朝晏倾求助:“晏倾!”
后者掠过来,在秦灼肩膀上点了一下,促使其松手,然后在她把手伸向自己之时,快速往后退去。
屋里三男一女,各站一边。
顾公子慌得不行,屏住了呼吸。
花辞树险些失了清白,此时惊魂未定。
晏倾旧伤未愈,又耗费内力,气息不稳,用手死死地捂住心口。
偌大个闺房里,灯烛未点。
秦灼又被蒙着眼,神志糊涂竟忘了要伸手把发带扯掉,就这样耳听周边动静,被三人引得在屋里来回走动。
像极了话本子里懂不懂就蒙住双眼,让宠妃美人在边上围成一圈,抓到谁就让谁侍寝的昏君。
接了兴文帝密旨来长宁侯府盯梢的几个暗探,悄然而至,只见轩窗半合,屋里漆黑一片,听声观影细辨之下应是三男一女,此时正个个气喘吁吁。
夜里视线模糊,里头还不点灯火,他们也瞧不清里头那几人究竟在所什么,只见屋里帘帐飘飞、人影交叠,还时不时换个地儿,换个人继续叠着继续来,有时似是嫌帘帐碍事直接“撕拉”一声给扯了下来,有时把人猛地摁在窗上窗框都险些撞坏,还时不时响起几声尖叫,动静大的要掀飞屋顶似的。
暗探们蹲在屋檐上听了一夜,听得面红似饮烈酒,最后凑在一起商量了片刻,领头的心情复杂地记下了三行字:
是夜。
秦灼一女战三男,悍勇非常。
战至破晓,屋内动静渐无,御史晏倾扶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