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灼未来的夫婿这样说,姜蓉气的差点当场晕过去。
做长辈的这么辛辛苦苦要把秦灼扳回‘正途’是为了谁?
还不是为了日后她去夫家能消停些,可惜人家一点也不领情,反倒怪她苛待了他的小姑娘。
几个教养嬷嬷也吃不了兜着走。
晏倾进屋来,身后跟着的小厮提着食盒,把热气腾腾的饭菜的往桌上一摆。
饿的奄奄一息的秦灼立马两眼发光,拿起碗筷就开始狼吞虎咽。
“慢点吃,小心噎着。”小少年模样的晏倾体贴又温柔,一边说着一边倒了杯茶水递过来。
梦里的秦灼隐约知道自己是这是在做梦。
四周景象有些虚无缥缈,连少年的脸都有些看不真切,最最重要的是她知道:
这么好的晏倾,只有梦里才会有。
但梦还在继续,秦灼只能继续往下做。
她吃了不少,有了些力气,气的两颊鼓鼓,抱怨道:“你怎么才来?”
“云城明家的二公子前些天来向我阿姐提亲了,我过去看看他究竟够不够格做我姐夫。”晏倾拿锦帕轻轻拭去她唇边的水渍,挑眉问道:“哪知道这才走三四天,你就被关起来了,听说这次是因为打断了别人一条腿?”
提起这事,秦灼就来气,“要不是家里的小厮婢女拼命拦着,这就不是一条腿的事了,我肯定要把他三条腿都打断!”
晏倾听到这话,笑了一下,“你这次太莽撞了。”
“连你也觉得我这次做的不对?”秦灼闻言,立马搁了碗筷不吃了。
自小不管她做什么,晏倾都是站在她这边的,可这次竟说她莽撞。
小姑娘被关了三天,没吃没喝,还天天被念经似得被强自灌输女子该如何如何的说法本就满腹委屈,这下更不乐意了。
晏倾无奈道:“没说你不对。”
秦灼不太高兴地问:“那你是什么意思?”
晏倾道:“就是觉得你这事做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虽然打断了你那到处祸害姑娘的表格一条腿,自己也被关着磨掉了半条小命,亏了。”
“啊?”秦灼小时候虽然骄纵了一些,动不动就揍人什么的,但总的来说还是挺纯良一姑娘。
听到他这话,便一脸茫然地问:“那要怎么做才不亏?”
晏倾取了筷子,一边夹菜放进她碗里,一边道:“你先吃,吃完了我再告诉你。”
“我可以边吃边听的。”小秦灼被勾的心都痒痒,老老实实地继续吃着,催着他讲怎么做更好。
小少年眯着眼,语调从容,“你那远方表哥再不济,也同你娘有点血缘关系在,在府里把人打了总是要个交代的。”
“嗯。”秦灼虽然很不乐意,但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只能点头。
晏倾又道:“他不是爱寻花问柳么?你把他引到城外没人的地方去,将其打晕,麻袋一套卖青楼去做小倌,日日在榻上忙的下不来,既得了银子,又能叫他以后想到那事都怕。”
他说:“事后若是有人追查,你只管装作毫不知情,谁又能怪到你头上去?”
秦灼闻言,仿佛窥见了新天地。
当时虽没有机会去做,但这个刺激的好法子深深地映在了她脑海里。
晏倾见她不说话,也觉得自己这法子有些损了,当即改口道:“哪怕非打他不可,也不必在自己家里当着这么多人的打,原本你有理也变得没理了,旁人只抓着你是个姑娘行事出格这一点,你娘那里就够你受的。”
姜蓉到底是小姑娘的娘,他不好说长辈的不是,只能暗暗记下。
小少年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心疼地说:“瞧把你饿的,都饿瘦了。”
秦灼差不多吃饱了,想到她娘前几天的做派顿时就完全没了胃口,
小姑娘放下碗筷,蹙着眉头,叹了一口气,“为何为难女子的总是女子?”
祖母祖父偏爱她这小孙女,要去学堂读书要学武要上天下地登山爬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秦怀山这个好脾气的,更是只关心她高不高兴,舞枪弄棒会不会伤着自己,除此之外,女儿爱如何就如何。
只有姜蓉,说她不会针线活,会被人耻笑,说女子读太多书没用,学武会显得粗鄙不堪,说姑娘家就该娇娇美美,养的身似弱柳,面若芙蓉才招人喜欢。
这次更是不惜把她饿的半死,来逼她学什么三从四德。
小少年同她说:“那是你娘以为的为你好,或许她的阿娘也是这样教她的,但你和她们都不一样。”
小秦灼听得十分认真,听到这里忍不住问他:“哪里不一样?”
“你有我。”少年晏倾笑起来温暖如朝阳,“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天塌下来也有我替你扛着。”
那天,小秦灼从差点饿死到欢喜地差点飘到天上去,只隔着晏倾几句话的距离。
她说想把所有约束女子言行的书都毁了。
晏倾就派人将永安所有此类书籍全部买断烧毁。
小少年带秦灼上了永安最高的望月楼,让把她书案上那堆女戒和三从四德的书都拿了去,陪着她一本一本撕,碎纸屑自高楼洒下。
全永安的人知道晏家的三公子把她的小姑娘宠到了天上。
这事一出,永安城好些千金闺秀都跟家里闹了脾气,凭什么秦家那位不用学这么多规矩还有人宠着,都不肯继续听话了。
那些夫人连女戒都买不到,同姜蓉抱怨此事,把人气晕了过去,个把月都没能下的来床。
当时暖光笼高楼,春风拂少年。
几多欢情在,哪怕秦灼知道自己在做梦,也忍不住嘴角上扬。
她被夜风冻醒的时候,睁开眼瞧见同少时完全不同屋中陈设,还忍不住笑了笑。
还真是被秦大夫人气着了,见着女戒什么的,竟想起了多年的事,还梦到了少时的晏倾。
虽说梦境什么都很模糊,但那时的欢愉是真的。
不论后来发生多少事,晏倾给过她很多美好是真的。
秦灼起身,朝窗外看了一眼天色,都快后半夜了,晏倾还没回来,不由得有些出神。
一直候在外头的采薇见状,轻声进屋来,“小姐醒了,您吩咐买的糕点都已经买好了送到晏公子屋里,只是他还没回来。眼下夜已深,奴婢伺候您早些上榻歇息吧。”
“不用,我现在不困了。”秦灼按了按有些酸痛的脖子,瞧见顾长安那屋有光亮,便问了一句,“顾大夫来了?”
“是。”采薇连忙应声道:“顾大夫一来就要进屋找您来着,但是二爷回来了……”
小婢女把秦怀山非要让顾长安在门外等着,自己进门先说一声,结果秦灼睡着了,就让顾公子没急事就先等等的事说了。
秦灼听得有点绕,随口道:“我爹这是怎么了?”
以前也不这样啊。
采薇默了默,十分含蓄地说:“二爷许是听了大夫人那些话……”
“行吧。”秦灼想起梦里姜蓉做的那些事,顿时觉得秦大夫人这点事也不算什么。
她同采薇道:“不早了,你去睡吧,我这里不用伺候。”
采薇应声退了出去。
大小姐一贯如此,身边伺候的都已经习惯了。
秦灼等婢女走后,直接去了顾长安那屋。
她抬手敲了两下门走个过场,直接就推门进去了。
顾长安正坐在案前,提笔写着什么,一见她推门就进,还吓了一跳,“你怎么不等本公子准许,就进来了?”
秦灼无奈地退到了门外,又抬手敲了敲门,“这下,我能进来了吗,顾公子?”
“不能。”顾长安隔了笔,把刚写了几个字的宣旨揉成一团扔到一边,就起身朝她走来,“这夜半三更,咱们孤男寡女的,待在一间屋子里很不妥,有什么话到院子里说。”
秦灼闻言顿时:“……”
这夜半三更,院子里也没人,她实在想不出在屋里说话和在外面说有什么区别?
是吹着冷风说新消息更有气氛一点吗?
秦灼站在门前,一下子都没动。
顾长安从她跟前走过去,率先在荷花池边的石桌旁坐下,抬手示意她坐到对面。
秦灼满心莫名其妙,过去坐下了,忍不住问了一句,“我爹究竟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顾公子一脸正色道:“就是本公子听说秦大夫人罚你学规矩抄书了,然后你把书撕了……忽然想起了以前听说的一些事。”
秦灼听得云里雾里,“你想起了什么事?”
顾长安神色微妙道:“就你十来岁那年,忽然有天跑到望月楼上把整个永安城约束女子言行的书都撕了,还扬言要写一本男德出来,叫天下男子日日抄夜夜背那事。”
秦灼早把这事给忘了,这会儿忽然被提起还有点尴尬。
方才做梦都梦到这一茬。
“本公子不想抄男德,也不想背,所以还是离你远一点比较好。”顾长安道:“这事还是留给晏倾吧。”
秦灼刚想问晏倾那边怎么样了。
话都到了嘴边了,忽然听见院门被轻轻推开,一袭青色官服的晏倾从夜色中缓缓走出,朝她这边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