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灼一时不察,耳朵被她吼得嗡嗡作响,她连忙捂住耳朵往后退了退。
顾长安跟着她进门,絮絮道:“本公子就说他昨晚忽然喊我名字,又说了句废话怪怪的!”
“我不就是想睡一觉再去问他要说什么吗?结果我早上起来去他屋里一看,发现人没了!”
“我昨天就是无聊同他说了句玩笑话,这厮怎么这么小心眼?一声不吭就跑了!”
“打住!”秦灼被公子爷一通话绕得头晕,当即开口喊停,“人不在屋里,许是有事出去了,也不一定是走了。”
顾长安闻言,把一直拿在手里的那张宣纸拍在了桌子上,“真走了,不信你看。”
秦灼伸手把宣旨拿过来,展开一看,纸上只有四个字:
就此别过。
她凤眸稍暗,随即把宣纸揉成一圈,抛到了顾公子怀里,不甚在意道:“本就是同行一程而已,如今都快到京城了,理应各走各的。”
秦灼说罢,拎着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忽又想起什么似的,“只是带晏倾回京本是无争交代的,如今人没交到大皇子府的人手上就走了,还得修书一封告知与他。”
顾长安听了心里忽然有点泛酸,“好歹一块走了这么多天,一个一声不吭就走,一个说理应如此,你们怎么都这么无情啊?”
秦灼正喝着水,被他一句“无情”说的差点呛到。
她神色复杂地看向顾公子,“说我无情,难道你对晏倾有情吗,顾公子?”
“啊?”顾长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秦灼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从上往下细细打量着,“话说你起的这么早就去找晏倾,昨儿晚上也是跟他在一块吧?你们是不是趁我不注意……”
“你胡说什么?”顾长安气的俊脸涨红,“本公子只是、只是觉得出门在外,同行的更要相互关照!”
秦灼连声道:“好好好,你说是相互关照那就是相互关照。”
顾公子瞪着她,还是那副老大不高兴的样子。
秦灼倒了杯水递给他,笑道:“我这不是怕你为了朋友两肋插刀用上损招,见我用不上你出的主意,不惜委屈自己去勾搭晏倾再踹了给我出气,把自己赔进去了么?”
“秦、灼!”
顾长安咬牙切齿地喊秦灼的名字,差点把手里那杯浇她脸上。
秦灼见他如此,心知不能再逗了,温声哄道:“好了好了,别气了长安,喝点水,今日我与爹爹要进京城去,你作何打算?”
三年前顾公子是跟他爹闹翻了才回的永安,自此不曾踏入京城一步。
她先前在顾府的时候听公子爷的意思,并无半点跟他爹和好的迹象。
人虽到了京城附近,这进不进去还真说不准。
顾长安还恼着呢,扭过去头,好一会儿都没搭理她。
秦灼让小二送水来,洗了把脸,才再次开口道:“你若是还不想进京城就在京郊玩两天,等我办完事,有空了再来找你。”
顾长安不悦道:“谁要你来找?你且办你的事去,本公子忙着呢,没空搭理你。”
“行,顾公子贵人事忙,我尽量不来打扰。”秦灼笑着应了一声。
话说到这里,隔壁的秦怀山也起了,过来找秦灼的时候,刚好瞧见顾长安在,有些诧异道:“你们这么早……”
顾公子大清早的坐在人家姑娘屋子里,这会儿反应过来也有点不好意思,连忙起身道:“我还有事要办,就不陪你们进城了,若是有什么事,尽管到京城东街的万宝楼传信找我。”
“好、好。”秦怀山连应了两声。
秦灼想着公子爷方才对她说“没空搭理你”,转头对着他爹就是“若是有什么事,尽管到京城东街的万宝楼传信找我”,这样截然不同的态度。
她只觉得颇为好笑,朝公子爷温声道:“再会了,长安。”
“谁稀罕跟你再会。”顾长安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转身下楼去了。
秦怀山和秦灼一起在客栈里用了朝饭,去街上各自买了身普通料子的衣衫换上,租了辆最普通的青布马车往京城去。
路上,穿着蓝色长衫、发束木簪的秦怀山还有些忐忑不安,“阿灼,咱们穿的是不是太朴素了?这样去侯府,似乎有些不妥。”
“没什么不妥的,爹爹,你平日也不是在意衣着的人,咱们在永安的时候穿的还没这个好呢,今日也只当寻常就好。”秦灼笑着说道。
她一身青衣,头发用浅青色飘带束了个简单的发髻。
父女一看就像袖无二两银的寻常百姓人家,只是如此简单的打扮,仍旧难掩容貌出挑,又有一番不凡之姿。
她在刺史府的时候是照着顾长安的喜好穿的绸缎锦衣,这一路上让人准备的吃穿之物也都是好东西,这会子穿的差点,都觉着有点磨破皮了。
可去侯门侯府认亲么,就得装得小可怜一些,让人轻敌,才有机会扮猪吃老虎。
秦怀山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抬手摸了摸秦灼的发带,目光里满是怜爱,“好在我儿容色过人,穿什么都好看。”
“那是。”秦灼笑道:“我爹爹品貌非凡,素衣长衫更添名士风采。”
“你啊。”秦怀山哈哈大笑。
父女俩互相打趣了一番,原先的忐忑不安竟散了大半。
两个时辰后,马车驶入了京城。
秦灼掀开车帘一看,熙熙攘攘的人群,屋瓦精舍,满城繁华景象便映入了眼帘。
不管外头乱成什么样,这天子脚下都依旧是太平盛世模样。
人人都说京城好,但秦灼并不这么觉得。
她想起上辈子,前两次进京城。
第一回是跟无争一起来的,什么都没来得及看,就被贬到了北境去喝风饮雪。
第二回,她带着无争的衣冠回来,二十万大军兵临城下,要满城为他着缟素,要百官跪迎,也让龙椅上的皇帝换了个人。
哪怕做了酒楼茶馆说书客口中的传奇,却一点也不值得欢喜。
而这辈子,无争还活着,秦怀山也好好的。
她穿着素衣青衫带爹爹进京去认亲。
一切都与前世截然不同。
但愿这辈子,能稍稍顺遂一些。
秦灼这样想着,放下了车帘,转头看向秦怀山。
后者感慨道:“京城真是繁华迷眼。”
秦灼笑了笑,“是啊。”
车夫驾着马车穿街走巷,不多时,便回头道:“爷,姑娘,前头就是长宁侯府了。”
“好。”秦灼应了一声,掀开车帘往外看去。
就在这时,后头忽然传来一声高呼:“让开!”
车夫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见一辆马车飞驰而来,将他们这辆青布马车撞得往边上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