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煜深沉默了许久之后,这才感叹。
“真厉害……”
闻言,沈轻言看他一眼,总觉得这人很奇怪。
但他不是个心思特别深的人,很难揣摩别人的心思。
想了一会儿,沈轻言也就不再想了。
他不想去探究这些。
总归在这个世界上,能对他的生命安全产生威胁的人并不多。
只要他不死,就是别人的死期。
所以他不需要费脑子去想,也不需要顾虑太多。
“你去洗澡,我用你的浴室。”
“啊?啥意思?”
邵煜深眼睛亮了,“你的意思是,咱俩一起洗澡?”
“……”沈轻言冷笑,“我的意思是,你去公共浴室洗澡,我去你的浴室。”
以邵煜深的级别,他在部队里是有那么点特权的。
具体表现在,他有独立的卫浴以及宿舍。
不管条件怎么样,但好歹是独立的。
邵煜深美梦破碎,吸了吸鼻子对沈轻言说道:“你睡前不是已经洗过澡了吗?”
“刚刚杀人了,再洗一遍。”
“所以,我也要再洗?”
“脏死了。”
邵煜深:“……”
虽然邵煜深很不想再去洗一遍澡,糙老爷们这么爱干净做什么?
但想到沈轻言的脾气以及他的狗鼻子。
邵煜深觉得,如果他不去洗澡的话,可能连房门都进不了。
打捞船在海上作业连续三天,才总算是把重要的东西以及黑匣子捞上来。
邵煜深这边算是任务结束,他们这些人带着黑匣子回京,打捞船还要继续把方沉没的船给捞上来。
一行人上岸之后,邵煜深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把其他人先打发走了,随后才看向沈轻言。
“你那个舅舅家在哪儿啊?”
沈轻言愣了一下,随后才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邵煜深说道:“我不是说了嘛,要帮你解决家庭盾,好歹不至于像现在这么僵。”
“不用。”
沈轻言摇摇头,轻声说道:“中间隔着人命呢,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解决了?”
他看着性情冷淡,但却并不是一个对待感情很凉薄的人。
一个人,哪怕对他只有一点点的好,他也能记得很久。
如果当年魏霞没发疯,他被外公外婆带回去了,那想必又是截然不同的人生。
“你别这么抗拒啊,你外公的死又不能怪在你身上,你舅舅家也就是恨屋及乌而已。”
“不是。”沈轻言继续摇头,“我的出生就是有罪。”
一个小三为了攀附权贵所生下的私生子,无论走到哪里都不能说自己光明正大。
魏家虽然家境普通,但也是清清白白。
本来就是他擅自过去打扰了别人的生活。
邵煜深满脸不理解。
“你既然想做的事,就要去做啊,我平时看你胆子挺大的,怎么换到这种事上,又这么胆小?”
沈轻言想了想,还是坚定的拒绝了。
“算了,你去忙你的,我到外公墓前看一眼,然后就回京城了。”
“事情都结束了,我忙什么啊。”
邵煜深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同样的事情,如果是他的话,他肯定就没皮没脸的直接上了。
不管别人怎么样,反正他要办的事一定要办成。
只可惜这毕竟是沈轻言自己的事,他也不好插手。
“我陪你一起去吧。”邵煜深说道。
沈轻言本来已经走出两步远去了,听到这句话又回过头来,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邵煜深很快就赶到了他身旁,一边走一边慢吞吞的说道。
“人要往前看啊,沈小二,你要是把自己关进笼子里,那笼子就只会越来越紧、越来越小,最后困的你喘不过气来,把你困死在里面。”
沈轻言被这句话给触动了一下,心里突然升起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但很快,这种感觉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迷茫的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
烈阳之下,他终于感受到了透进皮肤里的那一丝暖意。
墓园。
这片地区的民众,原本宗族观念是很重的,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祠堂和祖坟。
后来因为移风易俗以及规划用地的需求,所以统一建了规范化的墓园。
沈轻言的外公就葬在这座墓园里。
他些年也不是一直待在国外,只是从来没有回过京城而已。
几乎每年,他都会来这里一趟,在墓碑边上坐一坐。
邵煜深端详了一会儿沈轻言脸上的神情,突然好奇的问道:“沈小二,你跟你外公感情很好吗?”
据他所知,魏家人总共就没来过几次京城。
人家也不像沈轻言那个妈一样,打算靠个孩子攀龙附凤,自始至终都是跟沈家划清界限的。
沈轻言看起来倒是跟他这个外公感情很深厚的样子。
而就是这一句话,让沈轻言愣了一下。
过了许久,沈轻言才恍惚了一下,低下头轻声说道:“没有。”
邵煜深:“啊?”
沈轻言缓缓的说道:“我跟外公就见过一次,在十几年前。”
“就十几年前见过一次啊?那那那……”
邵煜深目瞪口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那见过的这一面,你外公肯定对你很好!”
“也没有。”
沈轻言摇摇头说道:“当时我没敢说话,外公就被我妈给气死了,都是我自作多情想象出来的。”
当年魏家人到京城的时候,外公就只对魏霞说要把孩子带走,不要让孩子跟着她丢人现眼。
紧接着就爆发出了剧烈的争吵。
那时候的沈轻言对魏霞,是有些惧怕的。
尤其是魏霞还从厨房拿了一把菜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很多细节,沈轻言都已经记不太清了。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很多感情都是他自作多情、自己想象出来的。
有时候沈轻言会想,如果当年他没跟着魏霞一起生活,被魏家人带走了,又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人在极度的孤独下,总是会自欺欺人,给自己幻想出感情来。
而一个曾经有那么一点关心他的长辈,还是一个亡者,就非常适合用来寄托这种感情。
等到骗自己骗的多了,假的也成真的了。
邵煜深第一次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