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沈楠之的问话,昶义真人又失神了一瞬,便立马回过神来,冷声回着。
“真正的弱者,是成不了强者的。”
昶义真人这句话,像是对沈楠之说的,又像是对其他人说的,语调之中,还带着几分愁绪。
“可是师父,你要怎么确定,哪一个弱者无法成为强者呢?”
沈楠之知道昶义真人的意思,但是同样的,他可以理解却不能认同。像是辩驳一般,他又问了一句。
这一次,他得到的答案是昶义真人淡然的一句,“为师不需要确定弱者,只要确定你能成为强者就够了!”
话落,师徒二人沉默了下来,沈楠之敛眉,望着自己的衣摆。
好一会儿,沈楠之才朝着昶义真人鞠躬一拜,闷声回着,“师父的意思,徒儿明白了。”
“嗯,”昶义真人轻嗯一声,也没多说什么,继续教导沈楠之修炼。
......
自那日之后,沈楠之修炼起来越发刻苦,昶义真人是丹修,会的东西也都是炼丹之术。
通常丹修都不擅长打斗,但因为丹修能够炼制丹药,又稀少,物以稀为贵,很少有人会对一个丹修出手。
尤其是昶义真人这一类修为已至出窍,炼丹术更是出神入化的丹修。
无人敢惹不说,就是修为比他高的修士,都得低声下气的向他求药。
正是因为丹修不擅长打斗,昶义真人才会修习他从某处秘境之中得到的功法。
可惜的是,他就是普通的火木双灵根,没有特殊的体质,即便再怎么修炼,顶峰也就到出窍了。
但是沈楠之不同,他见到沈楠之的瞬间就知道,他的体质最擅长那本功法。
甚至于,能有飞升的机会。
所以,几百年来不曾收徒的他,才会在那天,冲动的把沈楠之收入门下。
并做好了当一个好师父的准备,唯有一点,他和沈楠之在那个药人之间的事情上总是意见不合。
昶义真人活了五百多年,见过的事情多得去了,还失去了自己的第一个徒弟,所以他对旁人,向来都是冷漠相待的。
至于药人?对他而言,不过是人形的药材罢了,又怎么可能会有怜悯之心?
然而他的徒弟沈楠之,却很喜欢这个药人,喜欢得敢于反驳他。
虽然,没什么作用,但到底还是让昶义真人有些心塞。
好在除了这一点外,师徒二人处处契合,昶义真人真心实意的教导,沈楠之专心致志的学习。
只要不涉及到唐渊,那么两人之间就各自安好。
转眼就是十五日,在沈楠之超额完成今天的修炼,又一次提出要去秘境时,昶义真人思虑许久,还是答应了下来。
不过,他只给了沈楠之一天的时间,一天之后,就得继续出来修炼,甚至于昶义真人给他加重了任务。
对此,沈楠之表示可以,主要是足足半个月没看到唐渊,他有些担心。
虽然早就做好这次离开秘境后,就要很长时间才能进去的心理准备,还特意给唐渊留下了不少吃食。
但是沈楠之还是担心,毕竟,唐渊再怎么聪明,也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
为了进秘境,他磨了昶义真人很久,每天都要磨一遍,让他不堪其扰。
果然,在他的坚持不懈之下,昶义真人就答应了下来。
昶义真人把他送进秘境,便不再管他,沈楠之心里知道,这是昶义真人对他的妥协和包容。
只是,唯有唐渊,其他的他都可以听昶义真人的。
沈楠之一进秘境,就往竹屋跑,他停在竹屋门口,竹屋的门虚掩着的,沈楠之抬手推开门,迈步走了进去。
就被一阵浓烟呛住了,当即,沈楠之的步子向后退开,浓烈的灰色烟雾顺着门向外散去。
“唐渊?!唐渊?!唐渊!”
沈楠之看着这浓烟,也不确定这是怎么回事,连忙大声喊着,只是半天都没得到回应。
没办法,沈楠之只能屏住呼吸,猛的往里冲去,在烟雾之中寻找唐渊的身影。
只是找来找去,都没有找到唐渊,沈楠之快憋不住气了,只能先出去,吸一口气重新进来。
他往外冲,只觉得缺氧的情况下,眼前有些发黑,就这么冲出去,没想和人先撞了个满怀。
“阿皓?你来了!”
惊喜的声音从前方响起,沈楠之感觉到自己被人撑了起来,他猛的呼吸了几口清新空气,这才站稳。
微微垂眸,就看到唐渊惊喜不已的神色,沈楠之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唐渊安然无恙。
“屋子里是怎么回事?我还以为你......”
“阿皓担心我?”唐渊高高兴兴的说着,对上沈楠之担忧的神色,越发高兴了几分,又接着道。
“那是我在做防身的东西,阿皓你在外面会遇到很多人,肯定很危险,我就想着,做一个东西帮阿皓。”
“这个是我特意做的烟雾丸,你要是遇到了危险,就捏碎它。立马就有浓烟升起,这样你就可以趁机逃跑了。”
“不过这个东西还有缺陷,我得再试一试......”
唐渊稚嫩的脸上满是兴奋,沈楠之看着他,沉默良久,才轻笑着道,“阿渊,谢谢你。”
郑重其事的道谢声,让唐渊停下了话头,他望着沈楠之,其实着半个月以来,他一直很忐忑。
沈楠之和他不同,他就是个困在池塘里的鱼,沈楠之却是翱翔九天的凤。
两人的相遇不过是一场意外,总有一天沈楠之会离开,在天际翱翔。
而他,只能困在原地。
可是,他不愿意,他想努力的,努力的跟上沈楠之的步伐。
就算是跟不上,至少也让他,帮沈楠之做一些什么,所以他一直在做这些东西。
就等着哪一天沈楠之来到秘境,把自己做的东西,亲手交给他,这样就足够了。
如今看到沈楠之,唐渊其实有一些不敢认,这短短半个月,沈楠之却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
个子都拔高了不少,精气神看上去也和之前截然不同,像是得见天日的璞玉,洗净铅华。
对上沈楠之的眼,唐渊甜甜一笑,“阿皓真见外,我们之间不用说谢。”
“嗯,”沈楠之点头,认可了两人之间好朋友的身份。
然后唐渊就拉着沈楠之看了看他这段时间做的东西,只是时间太短,都还没有做到完美。
半成品唐渊又不敢给沈楠之,害怕自己的半成品给沈楠之带来危险。
不过他也只沮丧了一会儿,就被沈楠之口中的外面的世界吸引住了心神。
以前,他也是被困住,困在没有其他人的地方,要不是他本人生而知之,恐怕现在还是个小傻子。
如今,有人和他说外面的世界,那个他从来不曾参与的世界。
唐渊就像是一块海绵,渴求着沈楠之描述的外面的世界,渴求着那个他从未踏足的世界。
整整一天时间,沈楠之都在和唐渊说外面有趣的世界,还特意买下外面弟子偷偷传递的话本子,拿给唐渊看。
免得他在外修炼的时候,唐渊一个人在秘境里孤单。
翌日,沈楠之在竹屋门口看到了昶义真人,老实的跟着昶义真人出了秘境。
和上一次一样,唐渊一觉醒来,就发现沈楠之不见了,不过这一次他显然更镇定了一些。
沈楠之在努力的修炼,唐渊也在努力修炼,两人都在努力着。
一直到下一次给唐渊取血剜肉那天,昶义真人带着沈楠之又一次来到竹屋。
唐渊看着这架势,脸上闪过几分害怕,只是对上沈楠之的目光时,瞬间冷静了下来。
他看着沈楠之在昶义真人的示意下走了过来,还朝着沈楠之浅浅一笑,他没有开口说话,怕露怯。
只是鼓励似的看着沈楠之。
而沈楠之,咽了咽口水,在昶义真人的观看下,动作利落的取血剜肉,和昶义真人不顾唐渊是否疼痛的粗暴不同。
沈楠之事先让唐渊咬住布,让他忍住痛,又在剜下肉的瞬间,给他上药包扎。
动作一气呵成,不仅按照昶义真人的要求取血剜肉了,还帮唐渊包扎好伤口。
“师父,”沈楠之把血和肉递给昶义真人。
昶义真人一直看着沈楠之,看他取血剜肉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的犹豫。
但在取血剜肉后,又悉心帮唐渊包扎,昶义真人心上叹了一口气,也没为难沈楠之。
只是接过这两样东西,留下一句,“一天时间,”便离开了秘境。
人走之后,沈楠之才问着,“痛吗?”
“不痛,”唐渊应声,实则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攥起,剜肉怎么可能不痛?
他只是看出来了沈楠之的内疚,不想让他有负担罢了。
“傻不傻?痛就是痛,强撑着干什么?”
沈楠之哪里能不知道他的意思?一边动作强硬的把他死死攥住的手拉过来。
他柔软的掌心被指甲掐出了血痕,沈楠之微微蹙眉,又从怀里拿出制作好的金疮药,轻轻抖在他手上。
唐渊只觉得手掌心有瞬间的刺痛,让他想要收回手,只是沈楠之拉的紧,没能得逞。
痛意和沈楠之身上传递而来的关心,让唐渊眼眶一热,他不想哭的,只是泪水不受控制。
一滴泪落到沈楠之手背上,温热的感觉,让沈楠之抬头看了过来,随后就是一叹。
“都说了,痛就说,憋着对自己不好。”
这么一说,唐渊的泪水越发汹涌了,沈楠之包扎好伤口后,就默默的用自己的袖子给他擦泪水。
一直到两只袖子都被浸染湿润后,唐渊才脸色微红的不再继续哭下去,只是,还是有些痛。
于是他扯着沈楠之的袖子,轻声撒娇,“阿皓,我想听故事,听外事的故事。”
“好。”
昶义真人给了沈楠之一天的时间,他也不吝啬的缓缓开口说了起来。
之后,昶义真人似乎不再阻拦沈楠之来见唐渊,只是规定好了,沈楠之每七日可以来一次秘境。
但每次都只能待上一天。
取血剜肉的事情,在昶义真人监督过三次后,就放心的交给了沈楠之,不再亲自来看。
......
时间一晃便是十二年,昔日的两个小豆丁,已经长成了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又是每月取血剜肉的时候,沈楠之的动作越发熟练,取完血和肉,他又给唐渊包扎着。
唐渊看着一旁放置的鲜血,和那一块有嘴巴大小的肉,习以为常的别开眼。
又眼带笑意的看着悉心照顾他的沈楠之,“阿皓,上次的话本子我都看完了,你把它们拿走吧。”
已经十八岁的唐渊,身姿修长,只是斜斜躺在那里,墨色的发披散开来,苍白的面容给他添上几分羸弱的气质。
活脱脱一个病美人。
而坐在他身旁的沈楠之,和他病态的模样不同,整个人显得朝气蓬勃。
得体的弟子服穿在身上,将他整个人衬托的越发意气风发,只是看着,就让人移不开眼。
沈楠之瞥了唐渊一眼,轻轻嗯了一声,又张嘴说道。
“盐城出现了一个远古遗址,据说是千年前的修士所留,师父让我去闯一闯。”
“阿渊,这或许是一个机会。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寻找掩藏你天生仙胎的东西,可惜一直没有找到。”
“这次的遗址,我必须要去。只是这一去,恐怕短时间回不来。”
沈楠之修炼了足足十二年,从一个凡人,到了金丹中期的境界,在整个仙门中,他的速度已经算的上极快了。
只是,沈楠之觉得还不够,他这十二年来,也从来没有放弃过帮唐渊掩藏体质。
可惜的是,他不是主角,没办法想要什么都能阴差阳错的得到,他只能一次又一次的试错,一次又一次的从头开始。
而这一次的遗址,沈楠之之所以要去,是因为从昶义真人那里得来的内幕。
据说,这处遗址,来自于千年前的无相仙门,而无相仙门有一门功法,能够降低人的存在感。
换句话说,只要修炼了那门功法,就算是天生灵体,也不会被任何人注意到。
所以沈楠之打的,就是这门功法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