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薤白的寝殿还是当时负责接待北乐国质子的大皇子祝子穆安排的。
这么多年,韩薤白除了宫宴,也甚少出现在祝忍冬面前。
祝忍冬也就以为他喜静,念及他自幼离家,也未苛刻过他。
而那些欺辱韩薤白的人多数是皇子,以及达官显贵的公子哥们,受皇子相邀进宫,故意看韩薤白出丑。
这些人身份尊贵,所以哪怕宫人知道,也不敢向皇上禀报。
在宫里当差,最重要的就是管住嘴。
祝忍冬也就不知道韩薤白身处水火之中。
祝子申脸色绷不住了,“祝简意,一个质子而已。”
“那你信不信我让你连质子都不如?”祝简意凤眸微眯。
祝子申还是怕她在皇帝面前吹风,最终只能瞪了他们一眼,愤然甩袖离去。
侍从亦步亦趋,紧随其后,生怕走慢了一步,小命不保。
御花园有些偏僻,杂草丛生,看样子这边宫殿应该是冷宫,也不怎么看见巡逻的侍卫。
周边灌木丛未修剪,枝叶繁茂,头顶的月光透过树叶缝隙照射在地上,形成一束束不大亮眼的光芒。
今夜月色极好,比以往都亮。
眼前白衣如雪的少年好似与这月色融为一体。
“韩薤白,没事吧?”祝简意绕到他面前,看见他微低着头,一下一下揉着手腕,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皓腕,手背上一道血红色伤痕已经凝固,触目惊心。
似是察觉她的视线,韩薤白拢了拢衣袖,把伤痕遮挡,垂眸淡笑,语气疏离,“无大碍,谢公主关心。”
话落,眼前粉嫩的掌心托着一个小瓷瓶递给他,“这个给你。”
韩薤白强压下心底的厌烦,嗓音好似含着冷意,“不用,谢谢。”
少年神色太过漠然,仿佛虽身处世间,但那颗心永远游离在世界外,无法生出更多的情绪。
祝简意恍若未觉,把瓷瓶塞到他手里,一触即分,笑道:“这么漂亮的手要是留疤就不好看了。”
韩薤白扯了扯嘴角,垂着眼睫,眸底一闪而过讥讽之色。
在他眼里,姓祝的这些人都是一伙的,他受了七年之辱,现在这个娇气小公主莫名其妙对自己示好。
该不会天真的以为自己受她几次恩惠,就会对她感激涕零吧。
祝简意看着他,至始至终都垂着眼眸,略有些好奇,“我们以前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韩薤白眉梢微动,神色依旧冷淡,脸上不见笑意,声音清澈如同泉水流动,但也如泉水般冰冷。
“七公主多虑了,你与我从未有过过节。”
祝简意神色怔了一下,很快恢复笑颜,眉眼弯弯,“那以后我找你玩。”
韩薤白低垂着眉眼,他比她高一个头,能看见她苍白的嘴唇微弯,含着笑,就如以往他远远看到她时的模样。
明明拖着一副病殃殃的身子,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那张脸却总是带着笑,说的话也是极其天真幼稚。
该说她过于天真呢,还是过于蠢。
一阵冷风吹来,夹杂着些许凉意。
祝简意拢了拢身上的外衣,也不在意他不吭声,只道:“那我先回去啦。”
静默了一会儿后。
祝简意提步离去,裙摆擦过他的衣袍,投在地上的影子错开。
‘唉,我还想着对反派好点,这样他应该就不会举兵攻南安了。’
虽然知道男主在,韩薤白注定不会成功,南安国也不会覆灭。
但也许是心疼韩薤白的遭遇,她到底还是不希望他英年早逝。
他若没有攻打南安,好好当北乐皇帝,也会是出现在史书记载中的一代明君吧。
【我看反派戒备心太强,殿下要想取得他的信任,几率不到五成】
祝简意心底叹了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吧,不是还有三年么。’
她不信三年捂不热一个人。
尽力补偿吧。
最起码对她有一点点情分,这就够了。
在她离开后,韩薤白看着手里精致的小瓷瓶,触感微凉,还刻有精细的花纹,嘴角浅勾,眸里不见笑意。
少年抬脚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随着他步伐渐行渐远,月色下,灌木丛里发出一瞬间的折射闪光,有些刺眼。
*
喜乐殿外,春柳手里抱着红色披风,探着头,踮着脚时不时张望,眼里满是焦急。
在看到不远处缓缓走来的红衣女子后,赶忙迎了上去,嘴里也没停,语气里满是委屈。
“公主您又跑了。”
“奴婢找了您好久,您说好不跑的。”
“下次无论公主说什么奴婢都不能信了。”
“公主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要不吃颗丸子?”
丸子是太医诊治祝简意多年,研制出来可以短暂控制心疾的药丸。
春柳噼里啪啦地一句接一句抛出来。
祝简意插不上话,连忙摆手,“我没事,别大惊小怪的。”
她还是接受不了自己有病的事实。
作为神女殿下,从小到大就没碰过药这种东西,光是闻着味就很苦,更别说吃下去了。
‘团子,你能不能把这个所谓的体验感取消掉?’
她不想拖着一副病躯在世界里玩耍,一点都不愉快。
【驳回】
祝简意:???
下一秒,小团子就被关进了小黑屋,果然难得硬气一回,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想当初在宿主那里,不是关小黑屋就是被训。
也就小殿下好拿捏了。
春柳仔细观察她的脸色,发觉无异,倒也松了一口气,心里想着下次再也不能让公主一个人离开了。
“公主喝水。”
祝简意抿了一口,“春柳,你跟在我身边多久了?”
春柳搜索着记忆,答道:“有十几年了,奴婢进宫便开始伺候公主了。”
幼时祝简意体弱多病,皇帝和皇后都不放心宫人照顾,春柳还是皇后亲自挑选,送到祝简意身边的。
“那你知道我和韩薤白有什么过节吗?”
春柳微微皱眉,仔细想了想,才略带沉思道:“公主不怎么出门,和韩公子也不大熟悉,韩公子住在最偏僻的醉风殿里,与咱喜乐殿那是两个方向,所以公主和他几乎没见过面,更不用说有过节了。”
闻言,祝简意仍觉得疑惑,脑海里闪过韩薤白看自己时的眼神,即使掩饰的再好,那眼底的不耐和厌恶还是会流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