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郁弯了弯嘴角,只是那弧度不见暖意,“谢陛下。”
少年容貌精致,不笑时清冷,笑时眉眼弯弯,看起来单纯无害,让人下意识便想多亲近几分。
这是他惯会利用的长处。
显然,这用在祝简意身上是有用的。
在祝简意心里,他是个小可怜,重生归来只为了复仇,仅仅是因和男主作对,便成了反派。
两人相对而坐,一时无话。
陈郁偶尔抬眼看一看她,抿了抿唇,轻声道:“陛下,小臣何时能侍寝?”
现在首要目的是得到祝简意的全心信任,再利用她去灭了陈家。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第一次出府的陈郁单纯地认为只要自己侍寝就相当于获得了祝简意的信任。
该说是单纯还是有心机呢。
祝简意瞥了眼他的小身板,到底是顾忌着小可怜的自尊心,没直言说出口,“先把你身体养好再说。”
“对了,我今日已下旨,你日后便是御贵君侍了。”
祝简意深知在权势世界里,没有一点权利寸步难行,更别说是深宫中。
她还真怕小可怜哪天仇还没报,就先被后宫的侍夫玩死了。
陈郁握着茶杯的手倏地收紧,力气有些大,指尖泛白,抬起头看着她,这次他故意没有收敛自己的情绪,眸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讶,神色受宠若惊。
“陛下……为何会”
直接奉为贵君侍的在历代以来少之又少,距离凤君之位仅一步之遥。
他以为要一段时间才能让祝简意对自己卸下心防,给予他权势。
突然封为贵君侍,哪怕是胜券在握的陈郁内心惊诧之余,下意识去分析她这一举动的目的。
祝简意支着下巴,定定地看着他,好似要穿透他那双墨眸,直直看近他的内心深处。
那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原,漫无边际,孤寂落寞。
‘团子,我怎么读不到小可怜的心声?’
【两种可能,一是他戒备心太重,二是他确实没有在想其他事】
祝简意选择相信第一种可能,毕竟前世受虐,重生归来对旁人设防也是正常的。
唉,算了,反正也听不到什么。
上次还只听见他叫自己名字呢,比那些心思弯弯绕绕的老狐狸总好一点。
少年察觉她的注视,微错开视线,聚焦在虚空某一处,放在桌面上的手不自觉收了回去,搭在膝盖上,食指与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布料。
“因为你好看。”祝简意嘴角含笑。
陈郁神色微愣,两秒过后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回答刚才自己提出的疑惑。
好看?
一个在阴沟里苟延残喘的将死之人有何好看。
到头来倒是没想到这幅皮囊便宜了他。
无论心中作何想,陈郁面上还是露出乖巧笑容,“谢陛下抬爱。”
少年嗓音总是略带沙哑,祝简意不禁蹙眉,“你这声音……”
陈郁笑意不减,“儿时被火呛伤了。”语气平静,仿佛只是在述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了。
实际上经历的事实比这残忍多了。
他被陈辰关在屋里,外面大火熊熊燃烧,他拼了命挣扎着想去打开房门,一边大声哭喊着,企图有神明降临。
足足一刻钟,陈施带着下人来救火时,他嗓子已经嘶哑的不成样子,因着火势猛烈,加上木头燃烧的烟刺鼻,他的声带便是这样坏了。
而他的手腕处也多了一块烧伤的伤疤。
祝简意不知其中真相,但看着少年淡然的眉眼,脱口而出问道:“是不是陈辰?”
陈郁膝盖上的手蓦地攥紧,歪了歪头,带着不解和疑惑,“陛下为何这样说?”
祝简意抿了抿唇,总不能说自己知道他和陈辰之间的仇怨吧。
“胡乱猜的。”
说罢,怕小可怜又追问,起身道:“在这宫里不必拘束,我已经吩咐下去,见你如见我,若有哪个不长眼的怠慢于你,你尽管打骂便是。”
陈郁随之起身的动作微顿,直起腰,半响,才开口道:“陛下,您该自称朕。”
心里远不如表面平静,他不知祝简意此举到底是何意思,给他的权势和特权几乎是与她平起平坐了。
仅仅是见过一面,便给他最大的特权。
祝简意,你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打什么牌呢。
祝简意摆了摆手,“你我平等。”
她本就不在意这些,在文武百官面前是不得不立威。
小可怜已经被她划到自己羽翼下,自然也是自己人。
陈郁再一次怔住,今日发生的出乎他意料之外,竟是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祝简意打定了主意要让小可怜感受到世间的温暖,脑海里思索着自己所见到的旁人是如何对待心爱人的,每想到一条,又不由自主打个叉。
算了算了,都做不来。
万一小可怜因此爱上她怎么办,她只是小世界的过客,可不想惹情债。
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从根源处解决问题。
“我还有点事,你在这等我一会儿。”
看着祝简意大步流星离去,背影毫不留恋,陈郁神色晦暗不明,思及祝简意的那些话,他不得不多花点心思去揣测她真正的动机。
她明知自己是撒谎入宫,为何还愿意如此纵容自己,给自己这么大特权。
此时,女宫恭恭敬敬走来,“贵君侍,用早膳吗?”
陈郁敛去情绪,淡笑着点头,“传吧。”
既然祝简意主动奉上权力,那他自然不会拒绝,利用最大权力,给予陈家致命一击。
前世困在后院中,未曾接触过旁人,没来得及看一看这盛世。
今生踏出了陈家,但他还是深知自己的不足,不知论语,不知兵法,不知计谋,不知布局。
说句他不愿承认的话,他像是张不谙世事的白纸,那些经受的折磨痛楚幻化成一点点墨水,染黑了白纸。
即便染黑了,也不过是空有点墨的白纸罢了。
若要真论起计谋,或许用运气去形容他还差不多。
他也就只能利用权势了。
陈郁用完早膳后,便遣退了众人,独自坐在窗台边欣赏雨景,这是他前世便有的习惯,窗台是他最喜欢待的地方,也唯有这一刻,他才感觉自己是活生生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东西落在地板上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转过头去,便看见一个鼻青脸肿的人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
而始作俑者站在一旁,笑眯眯地朝陈郁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