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杀人灭口的话,他却说得一脸的温柔缱绻。
燕轩打了个寒颤,本能地觉得哪里不对。萧北景从筹谋这件事开始,他就觉得要糟,奈何萧北景做什么事,又不可能和下属商量。
燕轩便一直觉得心中惴惴,却又不敢隐晦地提醒楚惜颜。
萧北景要是毫无顾忌,对楚惜颜毫无感情,他做那些事也就做了。偏偏燕轩看在眼里,他对楚惜颜的感情完全是一腔偏执全泼了进去,走都走不出来。
燕轩想了想,委婉地劝告了一句:“主母可能觉得您和她的感情破裂了。”
一句话说的没头没尾。萧北景直接无视他的话,吩咐道:“去把人看紧了。”
燕轩犹豫了一下,没动:“如果把人放回去,主母应该会……”
为主上的终身大事和感情生活操碎了心的燕轩。
萧北景打断了他的话:“她不会。”
“到了这个地步,她不会回来了。”
燕轩:“……”所以您为什么要把事情弄到这个地步啊!
巡城队过来的时候,整个院落已经空无一人,只要满地的废墟和几根零散的箭矢。
领队的人把箭矢捡了起来,箭杆上空无一物,看不出出去。
领队头疼地把所有箭矢都收集在了一起,然后转身吩咐道:“记成斗殴吧?”
“那这箭?”
“给方侍郎,剩下的就不关我们的是了,怎么烧也烧不到我们身上。”
楚惜颜是自己走回了驿站的,她没让任何人跟着她,也没对书墨和司琴说起刚刚发生的事情。
初七也许会和她们说,也许不会,但是她已经不在乎了。
她回到驿站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屋子里一片黑暗,她走到床边猛地跌坐了下去,仿佛所有的力气都只够支撑她走到这里。
好一会儿,她翻了个身,睁大了眼睛看着在黑暗中模糊不清的床幔。
不该这样的,她应该潇潇洒洒地喝酒,喝醉了骂上一句:“不想过了就滚。”然后宿醉一宿,就把一切都翻过去了。或者连酒都不必喝,只是惋叹一句,然后就过会原来的生活。
但是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做,甚至连动都不想动。疼痛与难过像是有麻痹的效果一般,凝固住了她的身体。
直到夜色彻底降临,她才闭上了眼睛。
“那就这样吧。”
翌日。
南唐的使团离开了雁城,临走前女帝设宴却被领队的使者推辞了。
使团浩浩荡荡地离开,邹君浩坐在中间的马车上,对面坐着一身轻便装束的宫离夜。
接近城门口,邹君浩向外望了一眼,回身道:“出了雁城,就不必担心了。”
宫离夜道:“回到楚京,你恐怕会受到楚惜北的猜疑。”
邹君浩却道:“如果他不默许,你觉得我能将你带离楚京吗?”
“天机阁和南唐才是同一阵营的人。”
宫离夜一怔,随即失笑:“倒是我想的少了。
”他停了一下,又道:“大抵也是如此,我争不了天下。”
邹君浩也没安慰他,而是道:“师姐当年看你的第一面后便说,你争不了天下。”
“师姐看人,一向很准。”
提起楚惜颜,宫离夜忍不住问道:“既然天机阁择楚惜北为主,那云清公主为何会嫁往北梁?”
邹君浩半晌没说话,眼帘低垂,仙气不改却显得有几分落寞。
宫离夜以为自己问了不便回答的问题,连忙道:“不便回答的话,先生就不必讲了。”
“师姐她,有自己的考量。”邹君浩这才说道,“但是她会嫁给萧北景应该只有一个原因。”
“她心悦他。”
邹君浩侧着脸,目光偏向一边,似乎望着马车外面。眸色极浅的眼瞳中雾气浓郁,雾气之下却是沉淀到悄无声息的感情。
宫离夜透过雾气,看到了真正埋藏在其下的东西。他曾经深爱过夏婉瑜,甚至于现在,他对夏婉瑜的感情也很复杂。
他看得懂邹君浩的眼神,可能从来没有仔细去端详过被人当做神一般捧在云端的少年心中所思。他其实早过了情窦初开的年纪,甚至于从未说出来便已经学会将感情隐藏起来。
宫离夜:“你……”
邹君浩竖起一根手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不可说。”
宫离夜老实地闭了嘴,过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道:“我记得你对夏婉瑜……”
他向来遵循礼数,爱慕心悦之类的话反而说不太出。邹君浩明白他的意思,笑了笑道:“有些难以启齿。我……并不是什么好人。”
宫离夜摇头道:“好人坏人是不能轻易界定的。”
“殿下说的是。”邹君浩应承了一句,没有继续再提刚刚的话。
此时已经出了雁城,一路上都是冬季萧索的景色。因为刚刚过于交浅言深的话题,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萧北景本就不善言辞,也想不出什么话来打破此时的尴尬。
邹君浩却突然开了口:“女帝性情偏执,即便有人为她付出再多,她也不会有心软的时候。反而是依附于他的人,更能得她的信任。”
“她在夏家十余年不受重视,受尽世态炎凉,早已不信任其他人了。”邹君浩心知夏婉瑜已经不是那个“夏婉瑜”了,但是凤星一事,却是不能对宫离夜言明的。“越是能给予她帮助,有能力站在她身边的人,她越无法信任。”
“相反,她更信赖能依附于他的人。身家性命系于她身,才能让她觉得安全。”
宫离夜不知道他为什么提起夏婉瑜,只猜到他会说这些话必然与他有关。
邹君浩问道:“殿下知道女帝召了一个男子进宫吗?”
宫离夜道:“听说是叫素衣。”倒不是他刻意去打探的,而是这几日整个雁城都传遍了,女帝收了一个被称为素衣公子的男宠。一时间各个世家子弟都以被称为公子为耻,女帝偶尔出宫会路过的金雀桥上却莫名多了好些打扮华丽的公子哥。
嘴上说不要,身体却是很诚实。
“他在大殿上跳了一支剑舞,有剑意蕴藏。”邹君浩道,“他在剑法上的造诣不下宗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