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驿馆已经有了一盏茶的时间,萧北景坐在桌子旁。灯火如豆,为他的面容染上昏黄的光芒。
燕轩从外面推门进来,并未敲门。萧北景没有说话,凝神沉思。或许是因为灯火昏暗的缘故,他的神色晦暗不明。
燕轩屏住了呼吸,后背绷成一条僵硬的直线。他这样站了一会儿,低声对萧北景道:“主母回来了。”
萧北景拨了拨灯芯:“她应该是去找方寒了。”
燕轩试探道:“方寒那边要不要警告他一下?”
萧北景道:“用不上,他是聪明人。而且他真的想说什么,现在也已经晚了。”
燕轩噤了声,不再说话,只是身子依旧僵硬。
萧北景看了他一眼,挥手让他出去,颇有眼不见心不烦的意思。
燕轩依言推门出去,门关上后,长长的吐了口气。主上最近给人的感觉越来越压抑,也只有主母才感觉不到。
他正这样想着,却见院门处有说话的声音,然后走进了一个人,正是楚惜颜。
燕轩莫名地心底一松,躬身行礼:“主母。”
楚惜颜让他起来,指着门问道:“在里面?”
她指的当然是萧北景,燕轩赶忙让开:“主上在。”
楚惜颜上前一步,却发现门没有锁,轻轻一拨就可以推开。
她一怔,直接迈步走了进去。萧北景正坐在桌子边试图把灯芯再拨亮一点。
楚惜颜有些奇怪,衣食住行,从来都要用最好的主儿,在屋子里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还要自己拨灯芯?
萧北景看见她进来,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笑道:“你今天要过来和我睡吗?”
这么一打岔,楚惜颜就忘了刚刚的疑惑,轻咳了一声:“燕轩还在外面呢。”
燕轩不等听到第二句话,已经退离了门口。楚惜颜在转头去看时,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
萧北景身边的人一向都十分识趣。可能不识趣的人也不能留在他身边。
楚惜颜却更觉得有些尴尬了。好在她也不是脸皮薄的,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过去,还动手拨了下灯芯:“怎么弄怎么暗?”
萧北景道:“显然新夏招待不周。不过……”
他声音放低,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异常暧昧:“暗一点,别有一番风情。”
他看着楚惜颜,眼眸神似墨玉,既深邃又明亮。尤其是在这样的气氛下,亮得惊人。
“你……”楚惜颜眼中含笑,眉梢上挑,“你是说你自己别有一番风情吗?”
萧北景低低的笑了一声,伸手就把楚惜颜拉过去,细细地啄吻她的侧脸。他压在她耳边低声道:“你觉得我有风情?”
楚惜颜被他弄得耳边有些痒,逗了他一句:“比素衣要有风情多了。”
虽说是夸他的话,萧北景却并觉得有多高兴,反而脸色微冷:“你拿我和他比?”
楚惜颜忍不住地笑:“既然知道是不能比的,你吃那么大的醋干嘛?”
萧北景不自然地扯了扯唇角,眉宇间有尴尬之色掠过:“你看见了。”
“我还看见了人家新夏皇宫上好越瓷酒杯,被你捏成了两半。”
萧北景恼怒地把她压在自己怀里,咬了咬她的耳垂,又舍不得咬疼,最后变成了半含着,委委屈屈地道:“还不是你总去看他?”
他在楚惜颜面前,从来不摆什么男子气概,能示弱撒娇就示弱撒娇。偏偏楚惜颜就吃这一套,明知他是装的,也笑着哄道:“我不是怀疑他的目的吗?他本来在梅贵嫔身边,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离开了。谁知道他在夏婉瑜身边又想做什么?”
萧北景道:“夏婉瑜不是会轻易被骗的人。”
“他们两个,”萧北景轻嗤了一声,“狗咬狗罢了。”
楚惜颜被他按在身上,有些不舒服,按着他的手臂,挣扎着想坐起来:“他那只剑舞里面藏有剑意……”而且造诣恐怕不输于她。
萧北景的身子一僵,呼吸变乱,压抑着声音道:“你别乱动!”
楚惜颜撑着他的手臂,跟他对视了一眼,恍然大悟,乖乖地半跪在萧北景身上一动不动。
萧北景哭笑不得,把右臂从她手中抽出来,让楚惜颜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道:“你要是再乱动,可真要睡在我这里了。”
楚惜颜尚未想明白睡在他这里有何不可,就听外面有人急匆匆的脚步声。
燕轩阻拦道:“书墨姑娘留步,主上和主母正在里面……”
书墨道:“我正是来找阁主的。”
燕轩想起他退开之前,两人的对话,略有些迟疑。
楚惜颜这次利落地从萧北景身上跳上来,对萧北景怨念的目光视而不见,对门外道:“什么事?”
门直接被书墨推开,她面带焦急之色,声音不大却很急:“阁主,出事了。”
能让书墨这么急的事情绝不是小事,楚惜颜的面色也沉了几分。她扫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萧北景,转身道:“说吧。”
见她没有退避的意思,书墨便毫不犹豫地道:“我们在新夏的据点被人发现了,据点里所有人都不见了。”
楚惜颜当机立断:“走。”她一边往外走,一边把长剑拿起来。
萧北景站起来跟上去:“我跟你去。”
楚惜颜走得很急,回答的话只剩下尾音飘荡:“……好。”
燕轩也想要跟上去,却被萧北景用眼神制止了:“你留下。”燕轩只好作罢,站在原地看着几人离去,眼神复杂。
一间普通的屋子里一片狼藉,桌子被打碎,椅子倒在地上。屋子里仅有的一件摆设——花瓶被也被打碎了,瓷片溅落了一地。
但如此混乱的场景中却未有血迹留下,楚惜颜隐隐松了口气。没有血迹,就说明人没有死。
只是这屋子里住的是天机阁在雁城的主事人,也是一流的高手,想要生擒他是极难的。
如果不是宗师级别的人物,那也是临近宗师的高手,也许还占了人物的优势。
屋子里除了被打碎的东西,并没有兵刃留下,也看不出被擒走的人的伤势。不过没有血迹溅落,就算是受了伤应该也不重。
这大概是仅有的一件好事了,可对天机阁来说,它又不见得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