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的人虽然有些怯弱惊惧的模样,却在他们马蹄将近的时候挺直了腰杆。
楚惜颜策马停下,看了萧北景一眼。
萧北景也没有再往前走,驱马到老人面前,缓缓停下。
老人一脸傲然之色:“你可是南唐太子楚惜北?”
萧北景脸都黑了。
楚惜颜:“……”有点想笑。
萧北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冷淡的笑:“正是。”
老者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接着说道:“老夫是西陵前任丞相杜明义,家中世代在朝为官。”
“哦,是杜大人啊。”萧北景配合地接了一句。
杜明义道:“西陵亡于你手,是天亡西陵,老夫无话可说。但是国可以亡,其他人可以逃,杜家却不能逃。”
他拄着拐杖向前走了一步:“我杜家誓死与西陵共存亡。”
他身后有几个看起来刚刚弱冠的少年,闻言也都往前踏了一步,挺了挺胸膛。
杜明义道:“我杜家一家老小在此,南唐太子你尽可动手。”
楚惜颜在一旁忍笑忍得极为辛苦,老人家一脸舍身就义的神色,确实让人忍不住心生敬佩,可是他认错人了啊。
“是吗?”萧北景神色冷漠,目光扫过杜明义身后的众人。
有老有少,还有许多妇人,很多人的目光与他一触即分,然后便慌张地低下头,有几个年轻人却毫无惧色地瞪了回去。
萧北景收回目光,淡淡道:“那就杀了吧。”
杜明义面露悲壮之色,他身后的众人却一时间哗然起来,有人低声啜泣起来。
楚惜颜一愣:“什么?”
连他身后的初逸远都为之一怔,这么把人杀掉不好吧?
但不是杀不得,只是这样的满门忠烈就这么杀了落不到什么好名声。像杜明义这样的文官留下看起来就行了,也起不了什么风浪。
他还未来得及开口,楚惜颜便道:“你这就要把人杀了?”这一家子老弱妇孺呢。
萧北景冷声道:“反正坏得也不是我的名声。”这罪名要落也得落到楚惜北身上,毕竟刚刚杜明义还称他为南唐太子呢,远处围观的人应该都听见了。
人可是南唐太子楚惜北杀的。
“活不能这么说,还有这么多孩子呢。”楚惜颜道,“又不是非杀不可。”
有一个不大的孩童从娘亲的怀里挣脱出来,大声道:“我是杜家的子孙,我不怕死!”
他娘亲急急地追出来,叫道:“青儿,你快回来。”
说着眼泪就落了下来,一面哭着一面将那孩子拉回去。
萧北景却只是看了一眼他们,然后便漠然转头,对楚惜颜道:“你听见没有,他们不怕死。”
楚惜颜:“……那还是个孩子。”而且他说不怕死你也不能就这么把人杀了啊。
萧北景却道:“绕过他们一命,还成就了他们满门忠烈的名声,哪来的好事?”
他看着神色哀戚的杜明义,道:“既然选择赌一把,就该知道赌输的后果,对不对,杜大人?”
杜明义长叹了一口气:“确是如此。”只可惜了他杜家这一辈的孩子,好几个都天资聪颖,再也无展露的可能了。
萧北景没心情看他感叹,对初逸远道:“找地方看押好,等我回来再说。”
初逸远连忙让手下的将士将人押走,他其实敬佩杜家这份忠心,也不忍见萧北景将人杀了。
待人押走,楚惜颜道:“本来就没打算杀,吓他们做什么?”
萧北景策马向前,道:“不想让他们觉得我好欺负,耍手段都耍到了我跟前。”更滑稽的是,还认错了人,他和楚惜北哪里像了?
楚惜颜忍不住笑起来:“而且还认错了人?”
两人接着向西陵皇宫赶去,楚惜颜又道:“想求一份生机罢了,也情有可原。”
萧北景回道:“所以我只吓了他们一下。”他顿了一下,接着道:“不提杜明义,只说杜家那几个少年郎,还是不错的。”他们大概不知道杜明义打得什么主意,是真心想慷慨赴死,以身殉国的。
这份气概,的确让人敬佩。
“那个孩子也不错。”楚惜颜想起那个从母亲怀中挣脱、跑出来说“不怕死”的孩子。
萧北景道:“他现在还太小。”尚不知死亡的可怖。
“敢跑出来说就不错了……”话音还未落便止住了,楚惜颜沉默地看着前面的西陵皇宫。
西陵皇宫由数代帝王精心建造修缮,辉煌大气,远远望去便让人心生敬畏。
此刻宫门打开,门前一片狼藉,而在宫墙之外便可以看到皇宫之上的滚滚浓烟。
楚惜颜神色一肃,直接从马上起身飞掠至宫墙之上。
萧北景也跟在她身旁,轻轻落下。
远处有一处宫殿正起着熊熊烈火,那浓烟就是从那一处宫殿起来的。
“我就说他不会等的。”他道。
楚惜颜没说话,看这火势应该已经燃了不短的时间,临近的宫殿也被殃及,起了不小的火。
“让人救火吧。”楚惜颜道,“西陵的皇宫烧了挺可惜的。”
两人从墙上跳下来,萧北景对初逸远道:”去救火吧。”
初逸远还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就让人去。”他答应着,眼角的余光却向楚惜颜的方向瞟过来。
刚刚发生的那一幕实在打破了他的认知,那可是宫墙,没借助工具,纯靠轻功就这么跃了上去,落下来连声音都没有。
不是顶尖的轻功身手是做不到的,至少他是做不到的。
江湖上一流的高手也做不到,这其中不止轻功要好,内功也要极好才行,内功要练到萧北景这个高度才行。
也就是说,楚惜颜的内功是宗师之境才能这么毫不费力地跃上宫墙。
初逸远一边木着脸吩咐下面的人去救火,一边回想楚惜颜不久前说的话:“自保之力我还有的。”
这叫自保之力?初逸远在心中道,太子妃殿下真是太谦虚了。
他那时是怎么想的?哦,花拳绣腿。
初逸远觉得脸有些疼,他的身手和宗师比起来才叫花拳绣腿。
谁能想到他家太子是宗师就算了,靠联姻娶了一个太子妃回来也是宗师。宗师是大白菜吗,随处可捡?
初逸远心中又窘迫又恼怒,脸一阵红一阵白,自我安慰道:反正也没人知道他心中是怎么想的。以后……以后离太子妃殿下远一点,他打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