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筠修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弄晕了风凌雪,直到北梁军逼紧云州,她都没有醒。
楚惜颜将她放在营帐里,亲自照顾。
风凌雪沉睡如初,只是多日未进食,脸色苍白。楚惜颜倒不担心她出什么事情,陆筠修肯定舍不得伤她。
“恐怕真要等到云州被破了,她才会醒过来。”楚惜颜道。
萧北景道:“不知道是什么药,看起来比醉梦三春还厉害。”
风凌雪习武,醉梦三春都不能将她迷昏这么久。
“他不想让她醒来的太快。”若是风凌雪醒来得太早,她绝对会不管不顾直奔云州的。
楚惜颜问他:“战况怎么样了?”
萧北景道:“你也知道云州没有守军,还能怎么样?”
“只不过是楚惜北不想打,他想劝降。”
西陵是归降的总要名正言顺一点。
楚惜颜道:“名正言顺,他想得倒是多。”陆筠修将风凌雪送了出来,就是抱着和西陵共存亡的决心,怎么可能会降。
萧北景却觉得理所当然:“楚惜北胃口从来都很大。”
“不止是他,你们也想劝降吧?”楚惜颜抬眼看他。
萧北景道:“我要是想劝降早就开口了,我怎么会看不出来他不会降?”虽然见到陆筠修之前他确实有这个想法,谁接了陆筠修的受降,谁就能名正言顺地接受西陵,他怎么会不想呢。
“只是你知道罢了,最多不过三日,云州必破。”楚惜颜缓声道,“也许会更早。”
萧北景却道:“陆筠修不会等的。”
营帐中一时无言,气氛沉寂无比,楚惜颜坐在风凌雪手边抬眸对上萧北景淡漠的眼神。
他这样好像要好看一些,楚惜颜莫名其妙想到这样一句话,随即又想到他这几日提起陆筠修都没有用过嘲讽的语气。
她静默了片刻,笑道:“你怎么么知道他不会等?”
萧北景道:“他比你想象得要骄傲,而且……”他目光落在风凌雪身上,陆筠修不会等到风凌雪醒过来的。
楚惜颜合了合眸,站起身:“我们出去吧。”
南唐营地。
卫然紧拧着眉对楚惜北道:“送信的人没回来。”
楚惜北平静的面容上稍微起了些波澜,他抬头道:“看来是一点回转的余地都没有了。”
他将手中的棋子扔会棋盒里,白玉制的棋子落进去,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那就打吧。”他道。
卫然早就等他这句话,咧嘴一笑,拎着枪就出去了。
楚惜北合眸想了一会儿,问一旁的公冶源:“玉城你又什么想法?”
公冶源回答的十分顺畅:“抢喽。”
楚惜颜眼都没抬:“那你去吧。”
公冶源低声抱怨了一句,却真的出了营帐。
楚惜北又坐了一会儿,也出了营帐。攻打云州,他想亲自去看看。
与此同时,楚惜颜也走出了北梁营地。云州和玉城是一样的,三国结盟时的约定便是先到先得。
只是到底是宫离夜更胜一筹,总能先行拿下城池。
萧北景道:“总不能每次都让他拿城池,吴越拿得城池已经够多了。”云州的意义不一样,不能轻易地让出去。
想来就算是楚惜北,此时也绝对在暗自谋划怎么拿下云州。
楚惜颜拍了拍马头,那匹马亲昵地去蹭她的手。本来是燕轩临时找来的马,却已经陪在她身边数月了。
然而,从开始攻打西陵的那一日到如今,也不过三月有余。
亡国竟然是如此轻易的事情。
楚惜颜正在心中感叹,却见初逸远策马过来,脸色怪异。他也未下马,只是拉住缰绳,言简意赅地道:“城门破了。”
“这么快?”
初逸远点头:“殿下可要进城?”
萧北景翻身上马:“当然。”
初逸远策马退到一边,给萧北景让路。他看了一眼也翻身上马的楚惜颜,迟疑道:“……太子妃殿下也要去?战场上刀剑无眼,殿下还是留在此地吧。”
楚惜颜素手抚过腰间的长剑,笑道:“多谢初将军关心,自保之力我还是有的。”
初逸远没再说话,却紧紧皱起眉头。在他看来,即便这个从南唐皇宫中长大的金枝玉叶习过武,也不过是花拳绣腿罢了,无非是身边的侍从哄她高兴,教了些拳脚罢了,能有什么自保之力?
太子殿下也纵着她,初逸远心中抱怨。
楚惜颜哪里知道他心中的百转千回,策马扬鞭,直奔城门而去。她心中已经有了预感,城门会这么轻易破掉,陆筠修恐怕已经不测。
萧北景侧头看她:“你很担心?”
楚惜颜摇头:“不是。”算不上担心,她早知陆筠修的结局,这是他自己选择的,也是他仅能做出的选择。
他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也不是能忍受折辱之人。陆筠修自幼便是太子,金尊玉贵,就算有不顺心之处,也是朝堂国事之上的,何谈折辱。
他表面上温和好言,实则也是一身傲骨,他会为了风凌雪让步,而他自己绝不会贪图几日的苟活。
云州作为西陵的都城,应该是整个西陵最繁华的地方,此时城中却一片空无,只有城门口倒着几个西陵的士兵。
但对一座城池的守军来说,这些士兵的数量远远不够。即便不是在战时,城门前巡逻的士兵也该超过这个数量。
楚惜颜是跟着北梁军队一同入得城门,北梁的将士将沿途的店铺民宅一一打开,全是空的。
“太空了……”楚惜颜低声道。逃得这么干净,恐怕早在玉城城破的时候,云州已经逃走了大半了。
“只是这里罢了。”萧北景道,“平民百姓聚集的地方也该还有人在。”即使是逃难也不是谁都逃得起的,富贵人家能去逃难,寻常百姓家去逃难却可能生死未卜。他们家中又无护院,很多都是家中有几个青壮年却要带着更多的妇孺,若是遇到强盗,哪里还有活路。
况且也很少有人会去找平民百姓的麻烦。三国这一点做得很好,他们不去惊扰平民百姓,甚至连当地的乡绅都不动,如果城池的仓库中还有粮食,他们就开仓放粮,拉拢人心的手段做得面面俱到。
从云州离开去逃难的大多是皇亲国戚和官宦富商,只不过也不是每一个官员都会逃走。
在通往西陵皇宫的路上,有一位年纪已近古稀,须发皆白的老人领着一众家人站在府门口,神色肃穆,面对到来的北梁军队毫无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