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七,邹君浩与醉月楼宴请四方宾客,以谢多日来的盛情。
不止朝宁城内的权贵都收到了请帖,连千里迢迢来到朝宁还在暗中观察的各方势力也收到了请帖。
卫然将红封描金的请帖呈到楚惜北面前,感叹道:“我们才来朝宁几天,邹君浩就知道我们的住处了。天机阁,果然不容小觑啊。”
楚惜北毫不意外,伸手接过了请帖,翻开看了看:“数千年的传承,天机阁的底蕴远远比世人想象的要深厚。”
他随手将请帖放在桌子上,说道:“我很多时候都在怀疑,天机阁在四国朝堂乃至皇宫中都有自己的眼线在。”
卫然不太能相信楚惜北的话:“朝堂上有眼线很正常,皇宫中都有眼线会不会太夸张了?”
“世家都能在皇宫里安几个眼线,天机阁怎么不能?”
“世家要揣测上衣,放几个眼线在皇宫很正常,天机阁在皇宫中安眼线有什么用?”卫然还是很难想象远在天茫山的天机阁,不逢乱世绝不入世的天机阁在四国的皇宫之中安插了眼线。
在卫然看来,后宫之事无非是嫔妃争宠,没什么值得关注的。
楚惜北斜了他一眼:“现在没有用,不代表以后没有用。”
“天机阁敢称自己能辅佐天命之人一统天下,难道只靠邹君浩一人谋划?这些眼线之前或许没有用,但是邹君浩入世之后,便派的上大用场了。”
……
姜永年来找的时候,楚惜颜正在院子里练剑。他推开院门进去,就看见那一道青色的身影在院中央练剑,全神贯注,丝毫没感受到旁人的到来。见楚惜颜身心完全沉浸在剑法中,姜永年没有上前打扰,静静地立在一边看着。
皓白的手腕轻转,破风声隐隐响起,楚惜颜身形稳而轻盈,翩若惊鸿,却不带柔弱,只有利剑锋芒随身而动。剑光起落处泓水潋滟,剑意凛然。小小的院子里,寒芒随青霜,风自银光起,久久不息。
良久,风止,银光息,寒芒落尽,露出一双清冷肃然的黑眸。
姜永年冷不丁对上一双寒意透骨的眼眸,一时怔愣,却见眸中的寒霜突然化了,露出了他平时常见到的温和笑意。
“有事找我?”楚惜颜含笑道,“练剑练得入神,没注意到你。”
她将剑归入鞘中,手轻抚而过,满目赞叹:“秋水宝剑,多谢姜主事借我珍藏了。”她来吴越来得急,没有带上自己的剑,用的是姜永年的收藏。这柄剑也是好剑,古意盎然,寒气四溢。
“清悦姑娘用的顺手就好。”
姜永年顺口接了一句,随即便说起了正事:“刚刚收到的消息,九月初七,邹君浩要在醉月楼宴请宾客。”
看来邹君浩是找到人了,“风信匣”建立的时间太多,终究还是不如天机阁消息快。
“有请帖吗?”楚惜颜问道。
“有的。”姜永年将请帖拿了出来,递给了楚惜颜。按理说“风信匣”这种江湖组织是收不到请帖的,但是楚惜颜要来,邹君浩就写了一份请帖送到了“风信匣”。
楚惜颜接过了请帖,对姜永年说道:“之前要你找的人就不用找了。”
“是。”姜永年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从不多问,楚惜颜要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不要他做什么他就不做什么。楚惜颜来朝宁之后,下的大多数命令都和邹君浩有关,所谋甚大。他是真正通透的聪明人,明白这种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
最好的办法,就是别问为什么。
“清悦姑娘可还有吩咐?”
楚惜颜摇摇头:“你去忙吧。”
姜永年依言告退。
……
“就是这?”邹君浩打量着眼前的府邸。
乐央点点头:“就是这,听说早几年就被人买下来了,平常有人打理,只是没见有人住进去。”
朝宁东城住的大多都是权贵,尤其是乌衣巷这一段,堪称寸土寸金,而且有钱难买。想要住乌衣巷除了要有金银,还要有足够的权势和人脉。在这样的地方买了一座碧瓦朱甍又不失风雅的上好宅院,遣人细心打理,还只是用来备着。
“真是高调……”邹君浩似笑非笑地说道。
不等自家公子吩咐,乐央上前叩了叩门。门内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何人?”
乐央听见是老人的声音,略微放低了声调,温和道:“我家公子想求见这家的主人。”
宅门“吱呀”一声开了门,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站在门后,他长得很普通,也没什么过人的气势,唯一与普通人不一样的地方大概就是他站的很直,直得像一杆长枪,完全没有老人常有的佝偻。
乐央把名帖递过去:“这是我家公子的名帖。”
老人的目光掠过他,落在站在后面的邹君浩身上,之后才接过了请帖,也不失礼数:“请稍等,我这就进去通报我家主人。”
不多时,老人就重新出来,拱手恭声道:“邹公子,里面请。”
乐央这才皱了眉头,除了皇帝,哪一个知道他家公子到了,不是亲身相迎的,此人居然如此倨傲。
邹君浩淡淡一笑,不以为意,随着老人进了宅院。
一道身影临窗而立,长发如墨,随意束在身后。
听见珠帘响动,那身影转过身来,薄唇轻勾,双眸含笑:“邹公子。”
邹君浩看着眼前的人,觉得说不出的怪异。眼前的人身着紫衣,容颜如玉,俊美无双,唇角凝笑,修眉微挑,衣服穿得不怎么严谨,衣领微开,露出一小块洁白的锁骨,束得松散的头发调皮地落了一缕,在锁骨处垂下,说不出的风流写意。
他这一身装束算不上衣衫不整,至多是衣着随意。但是邹君浩就是感觉说不出的怪,连着眼前人的笑和这身装束都给他一种怪异的感觉。
仿佛这衣服是专门穿给他看的,这笑也是专门笑给他看的。
邹君浩眼神怪异地看着萧北景,萧北景也在仔细的观察邹君浩,看了半晌,他的笑意僵在唇角,抬手理了理衣领,将那一小块锁骨遮住。
“衣衫不整,让邹公子见笑了。”萧北景的唇角一点点抿平,换了歉意的表情和口吻说道。
邹君浩刚想客套一句,说一句无妨、不碍事之类的,就见眼前的人一甩袖子,转身进了里屋,轻飘飘扔下一句话:“在下去换身衣服,烦请邹公子稍等。”
邹君浩微微蹙眉,从他在门口走到正院的这段时间,足够此人换上两三套衣服了。早不换,晚不换,偏等这个时候换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