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在天台上看着九鬼闯入了阵中。朏胐和蜚君一动不动地怒目盯着蠪侄。
蠪侄似乎对地革之首的千山万石阵十分有信心,自认为用这一个阵法就可以将对面的几个小趴菜一网打尽,也不劳动它的其他兽首了。
众人看着首先是色鬼闯入了酒池肉林阵中。
鬼罗之首的色鬼也叫杨冠鬼、杨冠花君、杨冠老色鬼、头上戴着用杨树花编织成的花冠。
杨冠色鬼刚进入阵中,就顺着一股奇特的花香来到了一个美女如云、美男如山、美酒如海的地方。
先是一众美女冲着杨冠色鬼迎了上来,这里有姑苏台上的越地双艳、阿房宫里的六国美人、建章殿上的蓬莱仙娥、铜雀台中的三吴妃子、齐邺都中的五胡美妾、兴庆宫里的霓裳舞姬,世人可以想到的历代绝色,在这酒池肉林阵中都不过是泛泛之辈,但是任何一个男人进到这里,都宁可葬身于此,也不想再出去半步。
还有一众赤身裸体的绝色美男捧着仙酿美酒,以各种姿态奉上,或者放在头顶,或者顶在胸前,或者置于腰间,或者鼎立背上,滑稽与美态尽显,让人享受美色之余,还可以尽享欢娱、尽享仙酿,天下之人一旦进入此等“仙境”,一定会色令智昏、酒熏人醉,什么理智、克制,全都抛诸脑后了,一举一动还不是由着这些妙曼仙娥们打点安排?
不过,这些场面,杨冠色鬼的生前,哪一天不是这样度过的?
全天下的秦楼楚馆都仿佛是他的生身故乡,这些招揽花客的伎俩,杨冠色鬼都比这些美人们更加擅长,甚至是专业。
不管这些由婴石、璇玉、璇瑰化成的美女美男如何搔首弄姿、卖弄勾引,杨冠色鬼都应对得宜,该享受眼前的美色就尽情享受,看到令人捧腹的欢娱就尽情大笑,杨冠色鬼还主动去调笑众美人,供众人取笑。
虽然该享受色欲就享受色欲,杨冠色鬼历尽千帆,脑海中始终还是清醒的,不会被眼前的美色冲昏了头脑,毕竟他是天下最大的色鬼嘛,如果被这一点美色就冲昏了头脑,说出去还怎么混?是会被众色鬼笑掉了大牙的。
有几个美人看杨冠色鬼陶醉的、地不亦乐乎,以为杨冠色鬼此时已经毫无理性了,于是捧了一杯毒酒来奉于杨冠色鬼。
杨冠色鬼却把那美人的酒放到跪不远处的美男腰上,继续和一众美人打情骂俏, 不一会儿,又来了十个美人,都是不亚于杨玉环、赵飞燕、张丽华、潘玉奴的绝色美姬,一个个都把酒奉给杨冠色鬼喝。
没想到,杨冠色鬼柔情蜜意地接过酒杯,然后把酒杯全部捧到胸前,突然间飞到空中,将酒杯中的酒洒下众人,酒中的毒都落在众美女美男的身上,瞬间毒性大发,将美女美男的肌肤烫伤,变成浑身长红疹、黑斑、褐色大瘤子的一众男女。
杨冠色鬼又用手在额头的杨木冠上点了三下,瞬间整个酒池肉林中都飘起了白色的杨絮,杨絮被吸入阵中男女的腹中,那男女都咳嗽不止,仿佛把精气都咳了出来,不久都变成了石头,上面长满了难看的斑纹。
酒杯中也飘满了杨絮,杨絮沾满了酒杯中的毒,杨冠色鬼又将双手做“起身式”一抬,杯中杨絮载着砒素,朝着蠪侄的地革之首飞去了。
智海他们听到背后的蠪侄大叫一声,然后朝着身后大吐黑色的血水,那应该就是蠪侄被砒素毒伤,所吐出的毒水。
“真是活该,害人终害己。”帝江说。
智海也看着山海宝册上的鬼罗之首,冲着它赞许地点点头。
虽然酒池肉林阵被破解,但杨冠色鬼仍旧守在阵中,没有出来。
之后,穷鬼与贪鬼一起穿入了金山阵中。
穷鬼的头上有一块用柞木打造的木冠,木冠上面有许多金银的图案,所以穷鬼也被叫做柞冠禄君、柞冠鬼、柞冠老穷鬼。
柞木是最普通的一种木材,许多贫寒之家有人去世,买不起名贵的木材,只能买最普通的柞木棺材,穷鬼就生在这样的一个贫寒之家中。
贪鬼的头上有一块用金丝楠木打造的木冠,木冠上面一个穿紫袍的男人手持玉笏的图案,所以贪鬼也叫楠冠相君、楠冠鬼、楠冠老贪鬼、楠冠丞相等等。
鬼罗之首说,楠冠老贪鬼生前在极富庶的朝代做过宰相,从一个钟鸣鼎食之家的小公子,最后成为一国之相,一人之下、百官之上,一生都大权在握。从他去世后用的金丝楠木棺材也可以看出楠冠老贪鬼的权势熏天,因为有些帝王都用不起金丝楠木,而楠冠相君生前只是丞相,轻轻松松以金丝楠木棺入殓。
柞冠穷鬼与楠冠贪鬼看着金山阵中的一座座黄金大山,柞冠穷鬼与楠冠贪鬼说起来他的故事。
“我家前面,曾经也有一个这样的金矿山。”
“什么?你家门口有座金矿山,你还能贫寒成这样,你不是跟我说,你们一家,一辈子都绳床瓦灶,食不果腹啊。”楠冠贪鬼打趣道。
“嗐,你这种出生在富庶之地、钟鸣鼎食之家的贵公子懂什么?”柞冠禄君说着,看到了楠冠相君佩戴的金腰带与织金袍,连头顶的木冠也闪着金光。
“你看,看看你这一身金光闪闪的大户人家派头,就知道我家为什么贫寒了。”
楠冠相君看了看自己腰上的黄金腰带,这其实他当上丞相之后,江淮转运使进献给他的。楠冠相君看了看柞冠禄君的一身粗布衣裳,又看了看自己的金腰带、金丝袍就明白了。
柞冠穷鬼在金山阵的黄金山丘上刨下了一块黄金石,楠冠相君也凑了过来,看着这块黄金石,两个人都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完全没有智海在荣悦大厦15层发现金骷髅时那种激动的神情。
因为两人都见怪不怪了。柞冠穷鬼的家门前就是一座金矿山,家乡父老都以采矿为生,对于这座不属于他们的金矿山,柞冠穷鬼比亲爹亲娘还要熟悉。
楠冠相君对于黄金也再熟悉不过了,他的一个府库中,仅仅是黄金就装了十几大箱。
柞冠穷鬼拿起手中的黄金石,朝着背后的岩壁上砸了过去,那黄金石丝毫没有损伤。
“老穷鬼,你这是干什么?”楠冠老贪鬼说。
“你看看。”柞冠老穷鬼把黄金石交到楠冠老贪鬼的手上。
“怎么了?这不就是一块普通的黄金矿石吗?”
“假的。”柞冠老穷鬼说。
“你怎么知道?”
“怎么知道?我爹当年就是为了去采黄金矿,矿洞塌了,死在了洞中,我接替了他的营生,接着采了几十年的矿,每天跟黄金矿待在一起的时间,比跟我老婆孩子的时间还长呢。”
“有一年,我和乡亲们因为开错了矿,错把和黄金矿相似的黄金石交给了衙门,结果被金银局的官员们发现,把我们抓了去,挨了好一顿的板子,我们常年食不果腹,本来就骨瘦如柴,屁股上的肉薄,险些被他们打断了骨头,后来又关起来服苦役,五年之后才放回去,好不容易逃了一条命出来,所以对于黄金石和黄金矿,我是绝对不会认错的。”柞冠穷鬼说着,屁股上的肉一提,仿佛生前挨得那顿板子,现在还疼呢。
“所以这个是黄金石?不是黄金矿?”楠冠老贪鬼说。
“正是。”
柞冠穷鬼又看着地上的木箱子,说,“这个阵法也有趣,用黄柏木这种中看不中用的木材,就算眼前真是金山,也装不了几块金石头,走在半道上就漏了吧。”
说着,柞冠穷鬼用手从额头的木冠上一抹,突然右手中多了一块金凿子,左手又在木冠上一抹,左手中多了一块钢锤。
柞冠穷鬼用钢锤将眼前的黄柏木箱子砸了个稀烂。
柞冠穷鬼想起他活着的时候,山口每天都会有七个大箱子,要村民们把凿好的金矿石放进箱子里,一丝也不许他们带出去 。等他们从矿山下去的时候,还有几个差役检查他们是否偷带金矿石,要他们脱得一丝不挂接受检查,极尽羞辱之能事。
而一天在不见天日的矿洞中的劳作,他和他的乡亲们只换来了一副越来越干瘦的身体。差役们也有法子,自己如果累倒、砸死了就换自己的儿子,儿子也死了,就换老婆,老婆也没有,就换亲属,总会有办法的。
柞冠穷鬼又愤恨地用脚把破烂的黄柏木踩扁,踢到一边。
楠冠贪鬼虽然贪,从小也是饱读诗书,也当几年的转运使,曾经把一车一车的金银珠宝送往都城金陵,他当时就知道,这些被金陵城中的达官贵人们争抢的金银珠宝,也都是像柞冠穷鬼这样的人抛家舍业的开凿、开采出来的。他也知道柞冠穷鬼心里的苦,所以跟着柞冠穷鬼一起去踩那个柏木箱子。
不一会儿,天上风云突变,眼前的几十座黄金大山突然变成了几十只黄金巨蟒,那黄金巨蟒有数百米高,覆身黄金麟甲,张着血盆大口,嘴角还垂着恶臭的口水,朝着柞冠禄君与楠冠相君吞来,那架势,不要说是两个鬼魂,即使是两头蓝鲸也能被它们一口吞下,连骨头都不用吐。
楠冠相君十分害怕,像赶紧朝着阵口的方向跑,没有想到阵口也被黄金蟒爬满,早就已经没有了退路。
“哼。”柞冠禄君冷笑一声。“你们这些吃人的黄金怪物。还我父亲,还我妻子、还我骨肉,还我相亲!”
说着,柞冠禄君头顶的木冠都因为他的冲冠怒气给顶了下来。
柞冠禄君将手中的金凿子朝着天空掷去,那金凿子先是飞向了天空中,之后朝着几十头黄金巨蟒的头顶一个接一个地穿过去。
巨蟒的头顶被瞬间穿透,一个个纷纷倒下,瘫在地上,变成了一条条的黄色的小蠕虫,那些蠕虫还在地上到处爬,而阵中除了一块一块的大石头,再无其他可寄生吸食的东西。这些靠寄生活命的小蠕虫也伏在石头上,变成了一阵阵的黄色烟雾,如硝烟一般蒸发了。
柞冠禄君知道这些烟雾其实有剧毒,如果吸入太多,一定会五内俱焚而亡,这也是地革之首的阵法之一,造成阵法已破的假象,其实杀局才刚刚开始。
于是柞冠禄君他又指着头顶的木冠,然后朝着远处一挥,木冠上的金银财宝图案变成了一个个的空洞,将黄色烟雾吸入了木冠之中。
柞冠禄君与楠冠相君看着这硝烟弥漫的金山阵,地上已经是一片平地。原来眼下金山几十座,最后不过是如烟一场空。
“太棒了!”天柱上的帝江和朏胐一起击掌……不对,是蹄翅相接,庆祝柞冠老穷鬼和楠冠相君的破阵之功。
“太好了。”鹿呦苹也转过头来对着智海浅浅地一笑。
智海也十分高兴,轻轻摸了摸山海宝册上的鬼罗之首。
守在第一线的蜚君和朏胐也相视一笑,蜚君拍了拍朏胐的肩膀。朏胐也把蜚君当成了好朋友,没有一丝防备,开心地笑着,对蜚君吐着舌头,露出了朏胐只对鹿呦苹的可爱一面。
不一会儿,千山八卦阵又变幻次序,楠冠相君和柞冠禄君进入了一个无比辽阔的广袤世界,从天上看,这里仿佛又数万个美丽富庶的城池,人们都在享受生活,但是仔细看,还有不少人在田间辛苦劳作。
再往前看,是一座高耸入云的赤金色宝塔。楠冠相君与柞冠禄君走进一看,才知道眼前的建筑并非宝塔,而是一个如城市般宽广、如山峦般高耸的巨大的八层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