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耶尔,你很聪明,很智慧,你理应成为一个贤明的君主,而不是某一个人的附庸,我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如果我成为你的贤者,你将永远受制于我,这不是你应该做出的选择。”萨菲尔看着矮她一个头的纳西妲,从对方的眸子里,她看到了迷茫。
纳西妲摇了摇头:“我不明白,有时候我真的很想自暴自弃,我什么都做不到,神明的责任究竟是什么呢?我又能给我的子民带来什么呢?”
纳西妲越说越苦恼,她隐隐觉得自己的胸腔中燃烧着一股情绪,那是本不该出现在她脑海中的情绪,好像是,烦躁?愤怒?歇斯底里?纳西妲不知道,她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一直以来,她都是这么做的。
看着纳西妲的样子,萨菲尔知道,她陷入了迷茫之中,可萨菲尔自己也说不清,毕竟,她没当过神明,想了想,萨菲尔还是开口道:“听我说,无论其他人承不承认,你始终肩负须弥,在未来,你会拿出神的气魄,拿出神的威严。
你终会变得高不可攀,会成为那个被民众仰望的神明,而不是现在这样小心翼翼的纳西妲。
我希望离开须弥的这段日子,能够如你所说,成为你人生中的瑰宝,待你寻找到真正的自我的时候,或者说,在你认为,那才是你自己的时候,我希望你能想起我说的话,我不喜欢改变事情发展的轨迹,但我真切的希望,你永远是你。
你是纳西妲,是布耶尔,是草木之主,是摩诃善法大吉祥智慧主。而不是…谁的替身,或者是谁的附庸。”
在萨菲尔看来,当世界树删除了大慈树王有关的一切的时候,消失的并不仅仅是大慈树王,还有那个努力想要变得更称职,想要追上大慈树王脚步的纳西妲。
那个懵懂而倔强的孩子,随着大慈树王一起死去了。
留下的是自以为是初代草神的魔神布耶尔,或许她自己也能意识到不对吧,但她却再也无法和任何人言说自己的迷茫了。
因为,从那时起,她就是唯一的草神,是智慧之神,而智慧之神,是不能犯错的,即便她不确定有些事能不能做到,她也必须强行去做。
有人觉得这样的纳西妲失去了人性,保留的只剩神性,但萨菲尔却觉得,这是属于纳西妲的悲哀,或许,她并没有彻底忘记大慈树王吧,但人前表现出来冷静甚至冷酷的纳西妲,在无人相陪的夜晚,是否会为逝去者落泪呢?
“我们应该建立起更为平等,更为紧密的关系,在你理解我的想法的时候,即便我们相隔万里,我都是会你的贤者,虽然,到那个时候你可能已经不再需要我了。但,那不是现在,纳西妲。”萨菲尔轻轻拭去纳西妲眼角溢出的泪滴。
“我…哭了?”纳西妲这才惊觉,慌忙抬手抹去泪滴:“抱歉,我不知道为什么,其实我没那么脆弱的。”
“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坚强的。”萨菲尔站直了身子,看向已经结束了追逐,缓缓走来的钟离和温迪,“钟离干嘛这么大火气啊。”
钟离摇了摇头:“只是觉得有些人行为过于轻佻,需要给个教训罢了。”
温迪脑袋上顶了个大包,一脸的生无可恋:“好过分啊,老爷子总是欺负我。”
萨菲尔白了他一眼:“怪我咯?”
随着钟离和温迪回来,萨菲尔与纳西妲的谈话也告一段落,萨菲尔其实也不想当谜语人,但有些事确实是不能明着说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夜深了,人们陆续回到家中,进入梦乡。萨菲尔与钟离来到了蜃云岛的海边,看着起伏的海潮。
褪去鞋袜,少女赤脚踩在沙滩上,任凭海浪冲刷着脚丫,在无边的海滩上留下了一串脚印,钟离安静地走在她的身旁。
二人静静的,一言不发,只剩海水冲刷沙滩的声音。
过了许久,钟离仿佛下定了决心,开口道:“稻妻那边……要我过去一趟吗?”
萨菲尔抬头看着对方的眼睛,钟离目不斜视,看着远方,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见到他紧绷着的脸,萨菲尔失笑:“怎么了?担心我?”
“雷神,是世间武艺的极致,贸然与她战斗,不理智。”钟离没有回答萨菲尔的问题,只是分析着她举动中的冒失。
萨菲尔轻笑摇头:“那我也得去啊,和博士约定好了,保下柳达希卡总得付出代价的,不是吗?这是契约。”
“这算什么契约?拿命去换?人总是有求生本能的,怕死又不丢人,不去不就是了?”钟离罕见地没有维持住自己的风度,说了一连串的话。
等他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皱着眉看向萨菲尔,却对上了少女促狭的眼神,不由得皱起眉头:“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在替你着想。”
“我知道啊,可我依旧有着不得不去的理由。即便不是为了履行与多托雷的约定。我还是得去,而且,教唆别人毁约,这可不是你应该做的事啊,契约之神。”萨菲尔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脚底沙滩的触感。
钟离突然感觉自己这个契约之神当的很窝囊,虽然在其他人看来他总是古井无波,云淡风轻,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颗历经千年风霜的石头也怕了,他生怕千年前的一幕重演,少女再度离他而去。
他的心,已经经不起再一次的摧残了,所以他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的子民,无论是人还是仙人,他都不愿意看到他们出事,而现在,萨菲尔却要去犯险,这是他接受不了的。
“那你至少应该带我去,有我在,巴尔泽布不会为难你。”钟离觉得这个方法应该可行。
萨菲尔却用看白痴一般的眼神瞥了他一眼:“带你去做什么?你一个岩神跑去雷神的地盘,这不是侵略吗?”
钟离仰着头,狡辩道:“我已经不是岩神了。”
“那你也是魔神啊,随便跑去人家地盘依旧是侵略。”萨菲尔扶额,钟离这是强词夺理。
钟离别过头,不去看她,嘴硬道:“你也是魔神,你去得,我不能去?”
“不一样的呀,我……”话说一半,萨菲尔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钟离怎么会突然变得婆婆妈妈的?有猫腻!于是她带着审视的眼神皱眉看着钟离,“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钟离沉默了,他确实知道了一些事,但他不能说。
面对萨菲尔的诘问,钟离沉默不语。
这就让萨菲尔挠头了,这老小子不知道从哪儿得来了消息,然后就认为她这次去稻妻凶多吉少了?
能传递消息给他的人不多,柳达希卡或许知道,但这段时间柳达希卡和艾达还在海上航行,没时间和钟离交流,那么就是莫娜了,萨菲尔想了想,感觉莫娜的嫌疑挺大的。
“是莫娜告诉你什么了吗?”萨菲尔盯着钟离,询问道。
钟离思忖片刻,缓缓说道:“她说,在对稻妻的占卜中预见了死亡,所以想看看能不能找点帮手,我认为,我可以。”
“你别瞎操心啦,就算有人死,那个人也不可能是我不是吗?”萨菲尔苦笑着,“你不是都见过未来的我了吗?”
钟离停下脚步,看向由仙力形成的海洋:“然而,未来不是一成不变的,我们都是努力想要改变未来的人,她的出现并不意味着你的绝对安全。而且……”
钟离说到这里,摇了摇头,仙家并不是没有卜算之法,他自己也能预知一些东西,而且巴巴托斯也具备一定与时间有关的能力,他们都能预感到即将发生的,与萨菲尔关系重大的事情。
如果用一个词来评价的话,那大概是“命悬一线”。
钟离不希望她去涉险。
钟离没有说的是,如果他想要阻止萨菲尔其实强硬地跟过去便是,但他不能这么做,这不是碍于国度之间的规则,也不是契约的限制,而是源于更深一层的,任何人都无法触碰的禁忌。
这个禁忌,关乎着萨菲尔自己的选择,钟离不知道该如何劝说,因为这个世界,没有人有资格干预这件事,天理也不行。这种感觉很糟糕。
他最终还是放弃了,看着眼前不明所以的少女,他突然上前,将对方紧紧拥入怀中。
萨菲尔一瞬间感觉脑海轰地一声炸开了,她不知道钟离这是怎么了,感觉过了好久,她都没反应过来。就在她准备挣扎的时候,钟离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
————————————————
直到回到降诸魔山,萨菲尔都感觉脑子里乱糟糟的,昨晚钟离突然犯病了一般,这算什么?表白吗?还是别的什么?
这种说话不说透的感觉让萨菲尔纠结不已,只觉得心乱如麻:“啊!这算是怎么回事啊!可恶啊!”萨菲尔想着,一脚踢开了路边的石子。
柯莱看着她时而沉默时而癫狂,感觉对方大概是犯病了,不自觉离得远了点,生怕被萨菲尔抓着使劲摇晃。
“柯莱你说,那个家伙突然抱上来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是怎么回事?”柯莱最终还是没有逃过魔爪,被萨菲尔抓住了肩膀摇晃着。
柯莱一脸的生无可恋:“我哪知道啊,我只知道你现在就挺莫名其妙的。”
她感觉再这样下去自己就要废了。
萨菲尔一把松开了柯莱,任凭对方坐在地上,躲到一边画圈圈去了。
“……”看着上窜下跳的萨菲尔,柯莱叹了一口气,找了个方向向化城郭走去,没辙,这个人已经坏掉了,找路的事只能自己来了,但愿她在这样的状态下遇到丘丘人还能想起来动手吧。
事实证明,柯莱想多了,在又一次遇到一片死域的时候,萨菲尔一下子就暴露出了杀胚本性,提着维罗妮卡把死域中的遗迹龙兽拆成了零件,然后摧毁了死域。
大概是因为心中烦闷的缘故,这家伙的手段更残暴了,那铺天盖地的看着就很不妙的锁链让柯莱大开眼界,原来萨菲尔还有这种手段吗?
柯莱这么想着,眼睁睁看着遗迹龙兽被锁链捆绑,硬生生勒成了一地渣渣。
“嗯,这个人又变强了,果然不能惹一个疯子,更不能惹一个有暴力倾向的疯子。”柯莱在心底默默地告诫了自己一声。
化城郭距离降诸魔山并不远,二人的脚程又快,没过多久,她们就回到了化城郭。
在入口处,萨菲尔停下脚步,心情在一天的奔波中平复了下来:“就到这里吧,我也该离开了。”
“你不去化城郭坐坐吗?”柯莱也不意外,礼节性地挽留了一下。
萨菲尔摇了摇头:“不去了,免得你那个师父再提心吊胆的。对了,路上我们清理的死域已经标注好了吧?”
柯莱点头,拿出自己的随身地图,那上面画了四五个圈圈,分别打上了叉的标记,这就是这次旅途清理的死域了。
萨菲尔对柯莱的工作还是很满意的:“记得给提纳里报备一下,让他派人再去勘察一下,死域清理过后是很容易复发的,这几处地点要格外注意。时常清理才能完全恢复的。”
“嗯,我会和师父说的。”柯莱乖巧点头,然后静静看着萨菲尔,不再说话。
被柯莱这么看着,萨菲尔感觉有些别扭,于是转身直接离开:“再见!”
“诶?”柯莱伸出手,还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收回了自己的右手,露出了一抹微笑 “再见。”
再见了,须弥,明年见吧。
————————————————
“化作尘埃吧!喝!”
“寒冰变神!付君真形!”
随着荧和申鹤的攻势,落武者们全部消散,神樱大祓的第二处地点也宣告净化完成。
“辛苦几位了!”不出所料的,净化完成的时候,花散里准时出现。
对于花散里的出现,荧一行人早已不意外了。
荧看着眼前的面具巫女,露出了笑容:“我已经从萨菲尔那边听说了,你是个芳心纵火犯!”
“芳心纵火犯?”花散里有点懵,“那是什么?”
小派蒙立刻跳出来:“就是总是让别人喜欢你,但是从来不去回应对方感情的……额…渣女?”
“呸呸呸,小派蒙不要乱讲!”荧一脑门的黑线,“渣女和芳心纵火犯不一样!渣女是故意的,但这个不是故意的。你记混了。”
一旁的阿幸赶忙点头,她可是跟着荧一起去问萨菲尔的,可不想把渣女的头衔安到狐斋宫大人的头上:“狐斋宫大人绝对不是渣女。”
花散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生硬地岔开话题:“还是说说神樱大祓的事吧,关于那位大人的往事,还请不要多言。”
“哟哟哟,还在这里装腔作势呢,我才不会被你骗,继承了狐斋宫的记忆,那就是狐斋宫,你不承认也不行!”荧挺胸叉腰。
小派蒙也是一样的动作,两小只在这一刻把屑这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花散里面对这样的两小只,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或许狐斋宫来会有办法吧……
“总之,多亏几位的努力,大祓的进度又推进了一些,实在多谢几位了。”花散里选择了无视二人,自顾自地说道,“我想,几位都知道了,鸣神岛的雷樱能够吸收大地中的污秽,但久而久之,吸收的污秽就会累积。如果积累得太多,雷樱树就会枯萎。”
“这个我们知道了,所以才会要进行大祓仪式来净化雷樱树,对吧?”小派蒙得意道。
回答她的是阿幸:“也不完全正确,其实在大祓仪式之外,是有着小祓仪式的,小祓是对散布在鸣神岛五个地方的雷樱树根立下结界,通过这种方式来赋予它们离秽的力量。”
说着,阿幸有些无奈。
“其实,我掌握的是小祓的流程,大祓,神社中恐怕已经无人能够进行了,除非宫司大人亲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