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 朝廷的掌控力
“孙家主言重了，不知孙家主有何疑问？”
蒋忱也意识到孙彬的不悦，但却没有退缩。
孙彬也没再客气，只是拱了拱手便问道：“孙某有些不明白，如今天下纷争，朝廷除了京畿和雁北三洲之外，几乎全无掌控能力。
更何况如今宁南王势大，西北之乱已然有糜烂天下之势。
朝廷却在这个时候搞什么历法，是不是有些不分轻重了？”
“孙家主这话问错人了，因为老朽不是朝廷的人，也不知道朝廷的心思。
不过老朽等人私下倒是也讨论过此事，也略微有些猜测。”
蒋忱再次申明自己的立场。
他并不站在朝廷一边，也不想为朝廷代言。
孙彬自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也相信他所说是真的。
如今天下世族除了溧阳杨氏之外，还没有哪一家完全站到朝廷一边，因为要付出的代价太大。
过去的生存方式几乎要被全部打断，世代累积也要被全部归零。
这谁能愿意。
双方从一开始就几乎没有兼容的可能。
而朝廷似乎也明白这一点，从来不报幻想。
从一开始就几乎把所有世族的力量完全排挤了出去，把本来的内部矛盾强行变成了外部矛盾。
虽然之后又制造机会，让蒋忱等一众大儒进入了京城，如今又要用这些人来重修历法。
但从根本上，蒋忱等人的根基却依然还是在朝廷之外。
朝廷不可能真的信重蒋忱等人，蒋忱等人也不可能真的融入朝廷。
念及此处，孙彬的语气也稍微放缓了一些，道：“蒋公请讲。”
就在此时，孙煜却突然插嘴道：“大兄，我觉得你们的思维方式有几个误区。
第一朝廷是只掌控了京畿，瑜洲已经雁北三洲，并非只能掌控这几个区域。
第二朝廷虽然没有掌控天下，但在某些方面其实掌控力是超过了他实际掌控范围的。
比如铸币，自从朝廷开始推广金银币以来，短短时间内，几乎已经通过他的商贸推广流通天下了。
不管是江左，宁南，还是其他州府，大量的金银都在流入京畿，又变成金银币流通天下，甚至东都自己搞了一个银行，但结果半年也没弄出几枚金银币，而且质量极差根本没人用。
大家依旧还在用京城的金银币，这算不算一种控制？
其二商税。
朝廷通过诚信的分税制度和武力威胁，让如今的大多数州府都遵从了他的一税制，既一批货物只在京畿纳一次税。
这算不算是一次控制？
第三，商贸，这个就不必说了，就是我孙氏也和京畿以及雁南有着大量的商贸往来吧？
这应该也算是一个控制吧？
其实要我说，朝廷如今就是只吸血天下，而不承担天下的义务。
而天下怨气却没有归于朝廷。
因为稍微有见识的人都知道朝廷是好的，皇帝和逸王殿下都对百姓好，朝廷的官员也是一心为百姓。
只是朝廷太弱了，管不到他们所在的地方而已。”
众人听到他的话都是一愣。
连蒋忱等人也没有从这个角度考虑过。
“这么说来，朝廷如今是只得好处，把坏处都留给了别人了？”
“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完全，因为朝廷最终还是要一统天下的，而这样的情况如果维持久了，必然会造成天下差距太大，进而离心离德。
京畿的百姓会慢慢的觉得自己根本不需要天下，没有天下他们过的更好。
天下的百姓也会慢慢对朝廷感到麻木，进而生出异心。
所以朝廷的情况是不能持续的。
他一方面需要时间来增加自己鲸吞天下的能力，另一方面时间对他也有毒。”
孙煜说到此处，微微一笑道：“所以他此次修订历法的目的也就简单了，其一是因为朝廷不差钱，并不想大兄你们想的那样捉襟见肘。
其二，是他这一次不是在钱财上吸血天下了，而是在要在文脉上吸血天下，如果我猜不错的话。
他接下来还可能要修史，修天下经典。
这一方面可以让朝廷积累更大的声望，同时也可以让蒋公这样明明是跟他不一条心的大儒名仕心甘情愿的拿出自己的真才实学。
同时他们一定会在这个过程中塞入大量他们自己培养的年轻人，给诸位打杂，同时吸纳诸位的学问知识。
等到这些修订工程都完成之后，那些年轻人也都成长起来了。
到那个时候，诸位要是愿意背叛世族，彻底投入朝廷怀抱，他一定会给你们崇高的地位，让你们名留青史，为天下人所赞颂。
如果你们依旧离心离德，那么淘汰你们也不会有什么负罪感，因为他给过你们机会了，也让你们发挥了自己一身所学了。
你们死而无憾。
而大乾也不会出现任何文化和人才上的断代，只是这些新成长起来的人才会尊敬你们的学识，人品，但却不会对你们的道路有丝毫兴趣。”
“……”
众人都一阵沉默。
连蒋忱等人都是半晌无语，许久才叹息道：“老朽等也有所猜测，却没有孙郎这般洞察入微。”
“既然这样，那吾等为什么还要为他效力？”
一名孙氏族人道。
孙煜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问道：“五叔的意思是，我孙家以后不再做和朝廷相关的生意了？”
“呃，这……这不一样吧，而且五叔也不懂经营上的事。”
那人支支吾吾，显然他虽热不懂经营，也不管这些事，但是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你不做，有人做。
你弱了，别人就会把你吞掉。
世族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清高。
“哎……”
蒋忱也叹了口气，道：“朝廷此举乃是阳谋。
天下大儒名仕多的是，有的是人愿意参与其中。
就算大乾儒门都不愿意，阴阳道呢？
楚国的儒门呢，其他诸国的儒门呢？
难道诸位愿意见到日后的大乾，不再是我大乾儒门的天下？”
“朝廷就不怕天下世族都与他为敌吗？”
一名孙氏族人有些愤怒的问道。
“现在不就是吗？”
一个声音淡漠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