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车司机的眼神渐渐阴鸷,吃了秤砣铁了心要讹祖孙俩的钱。
顾沥毕竟还是个十岁的孩子,吓得身子紧紧挨着王翠花。
王翠花心里自然是舍不得五百块钱,可看着怀里的孙子最终决定认栽了。
“沥沥,拿五百块钱给叔叔。”
顾沥死死捂住裤裆,小脸涨得通红,气得眼泪直冒:“奶奶,这钱不能给他,他是坏人。”
“听话,钱是身外之物,快把钱拿给叔叔。”
黑车司机笑得一脸狰狞:“小子,还是你奶奶识相,赶紧把钱拿出来,叔叔又没问你要多。
我可看见了,你裤裆里面少也有两三千块钱了,叔叔不贪心,就只要了你们五张票子。”
顾沥倔脾气上来了,冲着司机怒吼道:“不给,不给,你敢动手我就和奶奶一起跳车。
要是闹出人命了,你......你就得去蹲大牢。”
司机冷哼一声,从兜里摸出了一只打火机,瞬间按压出来了一团火苗。
“小子,是不是想让叔叔动粗?这要是烧到了你的小鸡鸡,以后可不好娶老婆了哦!”
“你敢!”顾沥死死捂住要害,身子更加紧挨着奶奶,浑身吓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王翠花赶紧伸手从孙子裤裆里面拿出钱,“孙子,快撒手,钱是身外之物,你爸都快没命了。”
顾沥这才松了手,哭哭啼啼地看着奶奶数了五张一百元大钞。
司机笑眯眯地接了过来:“大妈,谢了!”
王翠花气得没吱声,紧紧搂住宝贝大孙子,“钱已经给你们了,你......你停车吧,我们不用你送了。”
司机笑笑:“这边是高架桥,你们下车也打不到车。
对了,您儿子得了什么病啊?让您一个老太太千里迢迢带着孙子进城。”
王翠花抹着眼泪,说:“尿毒症,快不行了,要赶紧换肾。
两个女儿女婿的肾都不匹配,我是他妈,我的肾肯定管用。”
司机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不由叹了口气:“一个人一个命,您儿子命不好,摊上了这么一个病。
行吧,看在咱们有缘,我好人做到底了,送你们去医院。”
“不用!”顾沥眼泪珠子直飞,“我们不稀罕坐你的黑车,大坏蛋!”
“小子,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这么骂叔叔,换了别人早一脚把你踹下去了,你小子是没见过真正的坏人。”
“坏叔叔,坏叔叔!”
司机苦笑了两声:“叔叔也不想啊,但是叔叔的女儿常年需要吃药,你别怪叔叔问你们多要钱了。”
祖孙俩这才注意到,车上一个挂件上面,有一个穿着红色衣服小女孩的照片。
“唉,我女儿得了白血病,这些年把家里钱都已经花光了。
她妈心里承受不住走了,就丢下了我们父女俩相依为命。我要是不出来捞点钱,我女儿药都没钱吃。
大妈,实在对不住了,还请您多多谅解。”
王翠花叹了一口气,一双浑浊苍老的眼睛看向了窗外。
城市的高楼大厦,飞驰而过的汽车,什么地方都有苦命人啊!
......
王鹏和马树杰来到汽车站,警察已经到了,带着两人一起去了汽车站监控室。
根据两人提供的班次,工作人员调取了汽车站外面的监控。
“同志,快停,就是他俩,我侄子和岳母。”
监控中,祖孙二人乘坐了一辆黑车,车牌号清晰可见。
“警察同志,这黑车肯定有问题。我岳母侄子现在都没到医院,他俩肯定是出事了。”
警察很快查到了黑车车主的信息,立即拨打了电话给司机。
黑车司机这边,还有0.5公里就要到达人民医院,突然接到了警察的来电,吓得心口扑通扑通狂跳。
“你是赵利民吧?我们是警察,查到一对祖孙俩坐了你的车,现在他们人呢?”
赵利民脸上讪讪笑着:“警察同志,人都在我车上呢!
刚才......刚才几条路段都在修路,后来又堵车,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
顾沥听见警察,准备大喊救命,被王翠花用手捂住了嘴巴。
警察冷笑:“赵利民,你不要耍诈,从汽车站去医院也就三公里,你开了几个小时了?”
赵利民继续狡辩:“警察同志,刚才老太太没说清楚是人民医院南院,我还以为是人民医院北院呢,这不就耽误了时间嘛。
不信您查一查,东风路和紫金路是不是在修路?这单生意我亏死了!”
顾沥被奶奶捂着嘴,急得“唔唔唔”叫个不停。
警察听见动静,问:“你那边什么声音?”
“没......没什么声音,今天外头风大,是风声。”
“你把电话给他们,我们需要确定他们是否安全。”
赵利民回头看着王翠花祖孙俩,将五百块钱塞给了他们,不住打手势求饶。
王翠花扯了扯嘴角,伸手接过了五百块钱,又接过了手机,“喂——”
警察同志听见老太太的声音,脸色大喜,问:“奶奶,您是王翠花吗?”
“我是!”
“奶奶,您的两个女婿到处找您呢,请问您现在和孙子安全吗?”
手机是公放,赵利民不住求饶,就差要给两人磕头了。
王翠花看着车挂件上面的女孩照片,想到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得了白血病,心里升起了恻隐之心。
“安全!安全!警察同志,我们马上就要到医院了。刚才司机开了几条路都在修路,路上就给耽搁了。”
“那就好,您女婿要和您通话!”
王鹏接过电话,差一点破口大骂:“妈,您是不是老糊涂了,怎么能带着沥沥离家出走呢?
你俩要是出个什么事,咱们这三家岂不是要结大仇了?您还嫌家里事情不多啊?”
王翠花含着泪花,说:“大女婿,躺在医院里面的是我的心头肉,我的亲儿子呀!
你去问问,天底下哪个做母亲的,知道儿子快没命了,还能在家里坐得住的?
妈不要白发人送黑发人,沥沥也不能没有爸呀!”
王鹏听着岳母哭哭啼啼,心口一下子软了:“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们马上回医院。
您可真有本事的,我们警察都叫上了,吓死我们几个了,秀芬和秀云哭了一路上。”
挂断电话,王翠花将手机还给了司机赵利民,松开了孙子。
顾沥气得大叫:“奶奶,您怎么能撒谎呢?他是坏人,您......您这么做是帮凶。”
赵利民难为情地低下头,“大妈,谢谢您,我......我给您磕头了。”
“别别别,你也不容易,一个人带这个得了病的女儿。
孩子,我们都是当父母的,大妈能够理解你心里的苦和难!”
听着老人家这番话,赵利民泪崩了,不住抽打自己的耳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车子停在医院门口,赵利民看向车后,小家伙虎视眈眈瞪着他。
“大妈,医院到了,我扶您下车吧!”
“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赵利民将王翠花扶坐在轮椅上,眼神五味杂陈,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大妈,这是我的一点心意,礼轻情意重,还请您收下。”赵利民从兜里掏出了几百块钱递给了王翠花。
王翠花一愣,接着笑了笑:“不用,不用,大妈有三个子女,互相窜一窜钱就有了。
你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难免也就走了极端。
大妈给你提个醒儿,这个违法乱纪的事情,咱们不能干呀!”
赵利民含着眼泪,准备给王翠花下跪表达谢意,被王翠花赶紧拦住了。
“男子汉大丈夫,不要怕眼前过不去的坎儿,大妈相信你和孩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行了,大妈也要赶紧进去看儿子了,你路上开车慢点儿。沥沥,快跟叔叔说再见!”
顾沥噘着嘴,“我不!”
“他还是个孩子,你别放心上。”
“大妈,都是我的错,吓到孩子了。小伙子,你很勇敢,叔叔向你道歉。”
赵利民朝着祖孙俩深深鞠了一躬,开车扬长而去了。
顾沥推着奶奶走进医院,突然停住了:“奶奶,不好了,五百块没了,刚才我还拿在手里的。”
王翠花捂嘴偷笑:“没就没了吧,哪有坐人家车不给钱的,是不是?”
顾沥顿时恍然大悟:“奶奶,您......您.......”
王翠花摸着孙子的手:“好啦,好啦,钱都是身外之物,小妹妹白血病需要花钱。
好孙子,麻溜点,咱们赶紧去见你爸。”
赵利民一边开车一边飙泪,刚才要是老太太说出实情,他铁定要被抓去公安局了。
想起女儿,他心里感到一阵后怕,暗暗发誓以后要金盆洗手,再不做这种缺德事情了。
很快,他接到了一个女客人,女人一上车便‘呀’的一声叫了起来。
“师傅,这里怎么有五百块钱啊?”
赵利民回头看了看,眼泪不可遏制地迸了出来,趴在方向盘上哭了好一会儿。
......
王翠花带着孙子进了医院,拉住一个穿着工作服的人问了起来,不一会儿两人就被带到了肾内科住院楼层。
蔡瑜准备出去打水,突然看见婆婆和儿子来了,热水瓶差一点砸在地上。
憋了半天,她愣是没喊出“妈”这个字。过去两人吵架时,都是直呼其名,再恶毒的话都互相骂过。
“妈——”
顾沥扑进了母亲的怀里,两只小拳头不住捶打母亲,哭着说,“妈,我是家里的男子汉,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啊?”
蔡瑜一阵泪目,声音哽咽在喉咙里,“妈......妈是不想让你担心!”
“妈,您头发怎么变白了,比奶奶的头发还要白。”顾沥哭得鼻孔冒泡。
“没事儿,别担心妈,医生说以后会好的。”
话音刚落,老太太冷哼一声,轮椅绕过了儿媳妇,直奔着儿子去了。
可心里却一阵狂跳,这才几日不见,儿媳妇竟白了头。
顾秀芬说:“妈,我们找不到你们,王鹏和树杰已经报警了!”
顾振东一脸懵,看向两个妹妹,问:“妈和沥沥是自己来的?”
姐妹俩低着头,顾秀云说:“大哥,都怪我,是我没有看住妈。”
“大哥,是我不好,晚上和王鹏说话,估计是沥沥这孩子听见了。”
王翠花见儿子躺在病床上,面色又黄又瘦,瞬间嚎啕大哭起来,“我的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