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徐子阳鼻青脸肿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可那双充血的眼珠证明了他的愤怒。
他急了。
小奶团继续道:“徐老师我知道你急但是你先别急,你仔细想想,坏蛋叔叔之前对你真的好嘛?”
这是今天她第二遍这么问徐子阳。
徐子阳脱口想说好,可脑海中,却时不时的浮现出一些画面。
其中最清晰的,还是他被开水烫伤那次。
当时父母刚刚去世没多久,家里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等那些所谓关心他们的人拍了各种照片走完,就再没人管他们了。
他那时候才四五岁,还不是能自己做饭洗衣的年龄,睡觉起来觉得口渴,就推睡在隔壁房间的徐明起来帮他倒水。
可徐明迷糊的喊了一句滚,然后翻了个身继续睡。
他没办法,只能出去尝试了一下,结果发现暖水瓶放的太高,他就算搬了个小板凳还是差一点。
实在是渴的没办法,他想去喝冷水,可偏偏大冬天的水管又被冻上根本拧不开。
最后他实在是忍无可忍,自己又找了个板凳晃晃悠悠的叠在一起,去够暖水瓶。
暖水瓶是够到了,可下来的时候板凳不稳,他整个人带着暖水瓶狠狠砸在了地上。
暖水瓶在他背上裂开,那些阿姨临走前烧的滚烫的热水,全数泼在了他的身上。
背上,腰上,屁股上,还有不能说的隐私位置。
剧烈的疼痛传来,疼得他直接哭了起来,也吵醒了睡梦中的徐明。
徐明看着地上的狼藉先是骂了两句蠢,看他趴着动不了就拉了他一把,让他在客厅里哭,然后又去睡了。
徐子阳记不起来他那天晚上是怎么过的,只记得第二天被路过的拾荒老人听到微弱的哭声送到医院时,身上的衣服已经全部跟伤口粘合在了一起。
因为打了麻药的缘故,他并不记得当时听不疼,只记得负责处理的医生全程不忍的眼神看着他。
他听到他们说,这孩子一辈子算完了。
住院的第二天,徐明找了过来,又是磕头道歉又是扇自己脸认错的,一系列几乎疯了的举动才让他意识到自己究竟失去了什么。
徐子阳突然有些想不起来,遇到这种几乎能把人逼疯的事情,事后他为什么没有怨恨徐明。
是因为当年那个时候还太小,不明白这件事对他的重要性吗?
不是,是因为当时的他清楚,他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徐明一个亲人。
从那之后,徐明或许是因为亏欠,对他比之前好了不止十倍。
从小到大只要是他张口要的,无论是什么东西,第二天都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么多年下来,他一想起来徐明,竟然只剩下了他对他的那些好,而五岁之前那些不美好的记忆全都被封存了起来。
知道自己没有正常恋爱结婚生子的可能,徐子阳从参加工作开始就在攒钱,平时吃的用的都是徐明给他买的那些。
而他的钱,是打算留着给徐明的孩子,也就是徐琪琪的。
这些事情徐明全都不知道。
如果没有那件事情,他原本,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有体面的工作,贤惠的妻子,乖巧的女儿,还有从女儿还没出生,就开始为她攒未来嫁妆的叔叔。
岁宝一直默默看着徐子阳,一个又一个不知道多少个三分钟过去,徐子阳终于抬起头来。
他的双眼里,满满都是悔恨与愧疚。
“徐老师,害了徐明的不是任何人,是他自己的野心。”小奶团叹了一口气,情绪格外复杂。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用“好人”或“坏人”来形容徐子阳。
如果可以,她还想叫他徐老师。
徐子阳眼眶微红,哑着嗓音问她:“我的母亲她,还好吗?”
刚刚的几分钟,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之前二十年都没想明白的事。
徐明之所以改变态度,不是因为骤然失去父母,所以跟他这个弟弟报团取暖。
而是,代替原本的徐家父母,拿到了他母亲每个月打给他的不菲生活费。
这些在之前,其实早就有所端倪。
明明在高中连学校都出不去的人,却有机会捡到大笔现金。
在大学校园每天吃喝玩乐谈恋爱,每科成绩在随时有可能挂科的人,每个月都有一笔高额的兼职费。
徐子阳之前不是没察觉不对,只是单纯相信了徐明,信了他所谓的人才论,认为他这样有能力的人就是会有人源源不断的送钱来。
眼泪大滴大滴落下,徐子阳用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听清的声音说:“岁宝,对不起。”
小奶团咧嘴一笑,奶声奶气道:“没关系。”
说着,她也不管徐子阳此刻身体有多僵硬,走过去拍了拍他裤子上的灰,像是祝福般说道:“徐老师别担心,您的妈妈她过的很好,您不会有事哒,出来以后要好好做人哦。”
“出来?我还能出的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