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有些事情想不通。”费宇仰靠在背垫上，闭着眼睛。
司机哼道：“我看啊，你就还是太年轻了，经历的事儿太少，这世界上想不通的事情多了，那要是每一件都能通的明明白白的，那这个世界上的人干脆就都出家得了。”
费宇闻言哼笑出声，他睁眼看了眼司机，“师傅说得在理。”
“唉，这些都是人生经历得来的，毕竟岁数摆在这儿呢！有些事儿想不通就换种思路想，有些路走不通就换条路走，总能过去的！”司机说着说着，车速突然慢了下来，“欸？这边还真就在修路了啊？今早不是还好好的吗？得嘞，本来还想着抄近道送你过去呢！看来还是得绕个路了！放心啊，小伙子，我不会多收你钱的！这是我的预判失误。”
换种思路……
司机的话点醒他了，既然想不通于薇到底是自己躲起来了还是被绑架了，那就往前推，搞清楚她和赵天见面的事情，如今能解答他这个问题的，还有一个人。
费宇半道让司机转去了天元街，他凭着对路线的记忆找到了赵天他们家的商店，幸好门开着。
他一进门，正在清点货物的王婶儿立刻回头，人看上去老了很多，也变得憔悴了。
“是你？！”王婶儿一见到费宇就瞪圆了眼睛，她对费宇是印象的，之前为了把崔扬从警局里捞出来还找上过门来的。
费宇点头微笑，“阿姨，您好。”
王婶儿的情绪愈发地激动，“滚出去！你来干什么？崔扬那小子现在都已经没事儿了！你还来干什么？我儿子都被杀死了你们还不肯放过他？！”
费宇和声和气地说：“阿姨，您误会了，我来这儿就是为了能找出杀死赵天的凶手。”
王婶儿情绪不稳定，根本就听不进去，她指着费宇吼道：“你少在这儿假惺惺的！除了崔扬那小子，还有谁会想杀我儿子！你们都别想骗我！”
“阿姨，你先冷静一点，你这么执着于崔扬是杀死你儿子的凶手，是没有办法真正地为你儿子报仇的，难道你就不希望能早日抓出凶手，让你儿子在天之灵也好安息吗？”
果然这番话一说出来后，王婶儿就没声儿了，她像是走神地眨了眨眼，眼眶就红了，再看向费宇时，都要哭了，“你说的是真的？”
费宇点头，“当然是真的。”
“可我要怎么相信你？你和崔扬是一伙的吧？”
费宇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名片，幸亏带上了，他走近几步递给王婶儿，“我不算是跟崔扬一伙儿的，我叫费宇，是个私家侦探，我会证明崔扬不是杀死赵天的凶手也是因为我找到了不是他的证据。”
王婶儿不识几个大字，但是看到名片，又听到对方说自己是个侦探，她也就逐渐消除了心里的那份疑虑，她抓着名片，终于卸了口气。
“如果凶手不是崔扬，那又会是谁呢……”王婶儿失神地喃喃，眼眶湿润。
费宇说：“我现在的目的就是找出真正杀害赵天的凶手来。”
“所以我才过来找您的。”
“找我？找我就能抓到杀死小天的凶手了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希望你能跟我说说赵天在出事的那天白天出门的时候有没有跟您或者叔叔说过些什么？包括有没有一些反常的举动。”
王婶儿想了想，摇摇头，“小天有什么事儿从来都不会跟我们说，那天他是直接从家里边出去的，也没来店里。”
“阿姨，我就不兜圈子了，上次在你店里，于薇也来过的，你知道她的对吗？”
一听到这个名字，王婶儿愣了一下，她盯着费宇，支吾道：“问这个干什么……这跟我儿子被杀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了，我得搞清楚你儿子，崔扬，还有于薇，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费宇说，“就像你说的，你怀疑崔扬是杀人凶手，那就起码得有动机，比如崔扬和赵天都喜欢于薇，然后因为感情上的原因，两人闹得很凶，最后崔扬争不过于薇，一气之下就把赵天杀了。”
王婶儿被他说得愣住了。
费宇继续说，“所以现在我需要搞清楚的是，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是怎么样的，究竟是赵天单相思于薇，于薇喜欢崔扬，还是赵天和于薇两情相悦，单相思的是崔扬。”
王婶儿紧锁眉头，却没有干脆地回答。
其实这个答案不用问费宇都知道，只是他必须要王婶儿亲口说出来，不然她不会改变崔扬就是杀人凶手的这点看法，如果是这样，对方就不会完全信任他，说的话也会有所保留，到时候容易出差错。
“阿姨，事到如今，你只能如实跟我说。”
王婶儿一咬牙，说道：“是！我儿子是喜欢于薇，但、但那谁知道那于薇对我儿子是什么心思？”
费宇只是看着她，却什么也没说。
王婶儿被他看得有些没底气，她最后认命似的说，“是，我儿子喜欢于薇，可是于薇……喜欢的是崔扬那小子，上次你不是来过吗？你也见过她！我真搞不懂崔扬那没爹没娘的穷小子有什么好的！”
费宇并不想跟他讨论这种事情，他只针对他想要了解的东西做出询问。
“既然是这样，那你为什么会怀疑凶手是崔扬？”
“那当然是因为……”
“因为什么？”
王婶儿皱着眉头沉默了。
费宇就继续说：“既然他们三个人的关系是这样的，就算是不甘心的也应该是赵天，而不是崔扬，不是吗？”
王婶儿一听对方这么说自己自己，皱紧了眉，“你！”
费宇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又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实话实说，如果说在感情上赵天和于薇两情相悦，崔扬单相思，那他心有不甘所以杀人，那这就是动机，可如果是恰恰相反的话，那也不应该是崔扬要杀人吧？”
王婶儿又沉默了。
“当然了，还有一种可能。”
王婶儿死死盯着他，费宇接着说：“那就是赵天一直在纠缠于薇，崔扬看不下去，为了保护于薇，摆脱赵天的纠缠，所以杀了他。”
王婶儿一愣，费宇也看着她，“阿姨，你儿子有纠缠过于薇吗？这一点你清楚吗？就上次来你店里的时候，你不是说过崔扬拿酒瓶砸伤过你儿子的头吗？那是什么原因呢？”
“这……”王婶儿的表情逐渐扭曲。
“阿姨，赵天是什么性格的人，你应该比别人都要清楚吧？”
被酒瓶砸伤的赵天之后又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放过崔扬呢。
见王婶儿脸都快皱成了一团却始终不说话，费宇又说：“赵天跟崔扬平时肯定是玩不到一块儿去的，而赵天是在舂南路被杀的，这儿距离舂南路可有段距离啊！他是平时就爱去那边，还是其他的原因呢？”
听到“舂南路”，王婶儿猛然惊醒，“确实是有一些混小子喜欢叫上我儿子去那边！净是些不务正业地小混混，我听说他们还收保护费，我好几次劝过小天不要跟他们待在一块儿，他都让我不要管……难道杀死小天的凶手是他们当中的人？”
“现在没有证据，还是不要妄下定论。”
费宇担心这个年迈却又厉害的老妪因为儿子被杀又跑去找那几个混混理论，那些人可不是像崔扬那么好欺负的，万一再出点什么事儿可就麻烦了。
“阿姨，你现在不怀疑崔扬了？”
王婶儿微愣，刚刚费宇说的那些确实让她开始相信崔扬不是杀死小天的凶手了，但是……
“我想向你证明崔扬不是杀人凶手，其实是想从你这儿得到一些有关他还有赵天的信息，我要的是客观的，如果你一口认定崔扬是凶手的话，那你也无法保持理智，不能给我理性的答案。”
王婶儿也突然明白了费宇的用意，但是只要能揪出杀死她儿子的凶手，那她该配合的肯定会配合。
“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当初您为什么会收留崔扬？”
“因为他当时年纪不大，家里的情况又很惨，而且大家以前又都是住一条街的，他妈妈死了以后，有一次那大冬天的，他在我家门口晕过去了，我看他怪可怜的，所以就收留了他。”王婶儿说：“后来让他在我店里干活，管他吃住，但是呢，小天有点不喜欢崔扬，经常跑来向我告状说崔扬动他东西怎么的，我当然是相信你自己儿子的了，再加上我也不太了解崔扬，所以当时会训他，然后就让他睡仓库，尽量不要跟小天接触到一块儿。”
费宇点了点头，又故意问道：“我听说有一次崔扬还偷过你的钱？”
王婶儿愣了一下，就想到他说的是哪一次，她皱了皱眉，脸上有些挂不住，但还是说了，“那次的事情是个误会，不是崔扬偷的。”
“那这么说来，崔扬人品上是什么没有问题的。”
王婶儿此刻也不否认了，因为是想起来崔扬在她这儿待着的那几年，也确实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该做的事情从来都不落下，也不偷懒。
“那赵天呢？赵天平时都喜欢结交什么样的朋友？喜欢做什么？”
提到自己的儿子了，王婶儿当然也是想尽力地美化自己的儿子的形象，“小天以前是很乖的！”
想着想着，王婶儿就开始连连叹气，“因为家里就这么一个儿子，所以就比较惯着他，这孩子除了任性一点，脾气暴躁一点，也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没有什么大的问题？”费宇重复地问了一遍。
王婶儿红着眼睛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就上次崔扬砸破赵天的头，我们问了前因后果，其实是因为于薇而起的。”
王婶儿一愣，随即脸色就变得有些不太自然。
费宇仔细地盯着王婶儿脸上每一个变化的表情，“赵天喜欢于薇这件事儿，你也是知道的，但是于薇不喜欢他，所以也一直在拒绝他，后来他可能是得知于薇喜欢崔扬，然后心里气不过，觉得自己哪儿不比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孤儿强，他觉得自己被羞辱了，所以一气之下想要非礼于薇，后来正好被崔扬撞上，然后两人在起争执的时候，崔扬随手拿起酒瓶砸了赵天的头。”
王婶儿的脸色果然变得越来越差。
之前没有一开始就告诉王婶儿这个，是因为她当时情绪极不稳定，再加上又认定崔扬是凶手，所以说了她也会觉得他是在胡编乱造，肯定听不进去，现在的情况就不一样了。
王婶儿捂着脸，最后也承认了，“是！小天一直都很不喜欢崔扬，看我和他爸把崔扬招进店里上班，就想各种法子针对他，想赶走他，其实有些时候我是知道的，但小天总归是我儿子，我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外人就训我儿子……”
王婶儿说着说着都抽噎了。
“费先生……”王婶儿突然抬起脸来看向费宇，连称呼都变礼貌了。
“你说会不会是我儿子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然后就……被杀了啊？”
“有这个可能。”费宇也不瞒着她，“之前我们去舂南路那边的一家宵夜店里吃饭，那里边的老板娘正好就见过赵天，还说他跟一帮混混经常一块儿过去，还收人保护费之类的。”
王婶儿一听瞬间就绷不住嚎啕哭起来了，“这孩子怎么变成这样了啊！都怪我们后来没有管他，让他越来越不像话了……他怎么能干这种混事儿呢？！他问家里要钱的时候，也不是没给过他啊！”
“这跟你们给不给他钱没有关系，收保护费有时候是混混集体组织的，也有可能你们给他的钱，他都交给那些混混了。”
王婶儿更加收不住眼泪了。
费宇说：“阿姨，赵天有没有在你们面前透露过他被人威胁之类的事情？或者是他说他在外面不怎么开心。”
“威胁？”王婶儿抬头，眼睛红肿，摇头道：“没有，他没有提过。”
“那就说明他并不是被人强行拉入混混群的。”
王婶儿听到他这么说，下意识地就反驳，“我儿子怎么可能会自愿加入那些混混呢？这绝对不可能的！”
“事实摆在眼前，阿姨，如果他不是自愿的，那就算他不敢跟混混作对，但他私底下也会旁敲侧击地告诉你们，他外面受到了委屈或者经历了不好的事情，可他却从来没有向你们提过。”
王婶儿泪眼汪汪，挣扎了片刻，最终又无奈又痛心地低下了头去，她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反驳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