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了江时俞的情况，顾言安还没有忘记问费宇，“你来找我什么事儿？”
“哦，对。”费宇差点都要被顾言安说的那些给整懵了。
“我来找你是想问你对于高仲元的事情，有什么看法。”费宇怕他会装得很无所谓，又加了一句，“老实回答我。”
说实话，当他刚知道高仲元是当年绑架他的那个变态的双胞胎弟弟的时候，他只觉一阵恶寒，胃里翻搅得厉害，回忆起当年的情景，又想起高仲元那张脸，好像跟记忆中的脸又重合了他就忍不住反胃。
当时他恨不得立马冲到高仲元面前质问他，但最后他还是冷静下来了。
冷静回想着在宁市自己周遭发生的种种，以及这种事情又延续到阳城来，他根本摆脱不掉。
他原以为高仲元领着学生来阳城考古只不过是为了接近江时俞的幌子，结果没想到对方想要接近的是他，而江时俞是受牵连的那个。
如果高仲元只是暗中监视他的话，那他一定会奉陪到底，但那是个神经病，他不止在监视着他，还伤害无辜的旁人。
顾言安吸了口气，“找出证据，将他绳之以法，不然还能有什么想法。”
“只是这样？”费宇有些意外地挑眉，“我还以为你会先在他被绳之以法之前狠狠揍他一顿呢。”
“揍他一顿我还得录口供，他值得吗？”
费宇冲他竖起大拇指，“看来你是渐渐走出来了？”
“或许吧。”
这十七年来，他被绑架的事情就是一个忌讳，谁都不能提起，也不会在他面前提起，他这些年噩梦不断，阴影也一直伴随着他，但是直到江时俞出现以后，他却很少做噩梦了，那些所谓阴影的东西他都有在不知不觉中克服，所以到现在为止他能如此淡定地说出这些。
“主要是高仲元这个人有点儿棘手。”费宇说，“案件找不到关键性证据不说，甚至就在我查他的时候，他的背景都特别干净，连什么双胞胎兄弟压根都没查到，可见他藏得有多深。”
顾言安冷笑一声，“他如果藏的不深，又怎么敢这么明目张胆。”
甚至当初就那样明目张胆地出现在他的面前自我介绍，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谁，但是却一直隐瞒，不过他那也不算隐瞒，毕竟他连身份都没有换，只是他没认出来而已。
真不愧是双胞胎兄弟，都他妈是变\/态。
“我现在在想一个问题。”
费宇看着他，“什么？”
“我爸的失踪会不会跟高仲元也有关系。”提到这个，顾言安就有些烦躁。
费宇凝眉，这个他倒没有设想过。
顾言安又说：“我先前就断定过我爸失踪肯定是熟人作案。”
费宇“啊”了一声，凝眉看着他，他倒不是讶于顾言安会这么想，只是他没想到顾言安怎么会在想到是熟人作案以后，又联想到跟高仲元有关系。
“熟人？”
“对。”顾言安呼出一口气，“我爸失踪后并不是没有给过家里回信，基本都是报平安和一些叮嘱，而那些回信我和江时俞都能确定是顾同盛的风格，这也说明他还活着，而且我爸在失踪以前去了趟北苑，他突然去北苑肯定是去赴约的，至于他到底为什么自愿‘失踪’，我就不是很理解了。”
费宇凝眉思考着。
“而且宋女士的反应也很奇怪，她好像是知道我爸失踪了，但是却又不想让我多想，所以才故意装出一副什么事儿都没有的样子。”
“那顾叔叔在失踪之前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如果他真是故意失踪的话，那他会不会在去赴约以前就先留下什么线索，好让有朝一日能有人发现然后去找他，然后一并将匪徒抓出来。”
线索吗？
经费宇这么一说，顾言安拧起眉头开始回想，当初顾同盛失踪后，他去了他的书房，摆设什么的也没有任何变化，就是书桌上摆了一本书，顾言安还记得是《杀死一只知更鸟》，当时他还在奇怪顾同盛居然会看这种类型的书。
“杀死一只知更鸟……”
费宇听到他念书名，推断：“我想这本书可能就是线索吧。”
“对！”顾言安猛地醒悟，“我爸之前很少看这类型的书，而且像他这么严谨的一个人，离开的时候一定会把书收好放回原位，可那天我去书房的时候，那本书就打开放在桌面上，看上去就像是忘了或者是故意的。”
“那叔叔肯定就是故意那样放着的，摊开的那一页的内容你还记得吗？”
顾言安握拳抵着额头，仔细回想着，因为当时很好奇，他还特意看了，所以印象是有的，脑子里画面一闪，他眯起了眼睛。
“我记得里面的一句话。”
长年活在肮脏破败的环境里，每个人都染上了无法根治的疾病，可是他们从没有想过改变自己的生活。
就是这句话！
顾言安开始头疼起来了，他也不看时间，抓起手机就给杨正棣打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第一遍以后，无人接听，顾言安机械而急切地又拨第二遍，就这样一遍又一遍，不知道是第几遍了，那头终于接了。
“我的天，大哥，我这儿刚出完警回来，你这电话跟催命似的。”老杨说：“你这么晚给我打电话什么事儿？”
“老杨，我问你，当年的绑匪……就是高仲书还有他的双胞胎兄弟，他们的童年是什么样的？”
老杨愣了一下，“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你就回答我的问题就行。”
他现在没有工夫解释那么多。
费宇就在旁边静静地听着。
“还能是怎么样？你觉得正常的童年环境能养出那么变态的人来吗？这一家人啊，可能也就只有那个双胞胎弟弟稍微正常一点了。”
顾言安蹙眉，双胞胎弟弟正常？
“高仲书的父母很早就离婚了，你知道离婚原因是什么吗？嘿！是因为他妈的高仲书的爹信教，还是国外那种很变态的邪\/教，叫什么耶稣基督末世……什么圣徒原教旨教会的，好像是叫这个吧，反正就不是好玩意儿！他父母离婚后，俩儿子就各跟了一个，那双胞胎弟弟倒还挺幸运的，跟了稍微正常一点的妈，不过他妈这些年被他爹折磨得也不成样子了，差不多是半疯的状态吧，但起码是有人性的不是？而且那妈也是短命，离婚以后没活两年也死了，然后那弟弟宁愿自己一个人在外边风餐露宿讨生活也不愿意回去，我倒觉得这个决定特别明智！”
“不过那高仲书就没那么幸运了，他跟了那变态爹，打小就被往死里折磨，到最后没有死那可不得长成变态吗？”
顾言安听得紧锁眉头，高家这俩双胞胎兄弟尽管童年很痛苦，但也不是他们行凶作恶的理由！他并不会同情他们。
“你确定那个双胞胎弟弟是正常人？”顾言安看高仲元做的这些事怎么都不像是一个正常人能干出来的。
“确定啊！要知道当初在法庭上，他可是还大义灭亲了呢！当时高仲书的律师拿出一份高仲书患有精神病的诊断书出来企图减轻刑罚，后来还是他指证出高仲书除此还做了很多恶行，并且跟精神病无关，那都是在清醒的情况下做的，之后高仲书才能被判死刑的！”
顾言安和费宇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为什么越听头越疼，脑子越乱呢？顾言安深呼吸一口气，稳住自己的心态。
老杨听出他的情绪变化，试探地问了句，“没事儿吧？”
“没事儿，行，我都知道了，谢谢啊。”顾言安表面维持着平静，“这么晚打扰你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挂断电话以前，那头老杨还在调侃，“哎哟喂，你小子会心疼人了哈……”
顾言安把手机又随手扔到一旁去，“所以顾同盛看书翻到的那一页就是指的这个。”
指的就是高家那俩双胞胎兄弟有一个畸形的童年，所以才会形成变态的心理，这么说顾同盛很早就了解了他们家的情况了？既然是这样，那他还去赴约？
“如果用这本书里的角色来说的话，顾叔叔担任的可能就是阿蒂克斯。”
认为暴徒也是人，暴徒也能被唤醒良知。
“先抛开这些，你不觉得很奇怪吗？”顾言安皱眉，忍着恶心说道：“高仲元既然当初在法庭上大义灭亲，若干年后再见到我，他却暗中监视我，老杨说他是高家唯一的正常人，这是正常人会做出来的举动吗？”
“这说明当初在法庭上高仲元出场作证并不是因为良心受到谴责或者是看到亲哥哥一错再错，只是因为单纯地想要高仲书死。”
顾言安眯了眯眼睛，他就是这个意思。
高仲书已经被逮捕了，他就算不被判死刑，也要牢底坐穿，先不说这是不是一个污点，高仲书活着就已经是个累赘了，他不死的话，他们兄弟俩永远都是连在一起的，就算日后被人提起，他也是被贴上变态匪徒的兄弟的骂名，所以不如让高仲书就这样被判死刑，他一死，高家就只剩下高仲元一个人了，那个时候他就可以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所以他站上台大义灭亲不是为了伸张正义，只是为了自己。
这也是为什么十七年以后高仲元再见到顾言安，不是选择坦白替自己的兄弟做的一切道歉而是选择了隐瞒监视。
“可是你说高仲元有精神病吧，但他又能冷静地思考与权衡。”
并且这后面一系列的事情，都能做到不留下不利于自己的证据。
“他有精神病，不代表就精神失常，很多精神病都是极端利己主义者，并且是犯罪天才。”费宇说，“而且就从他懂得从小‘投资’这点来看，他的智商和远见都是要高于一般的犯罪者的。”
“不管他一开始投资崔扬，是想利用他以后做什么事情，但是现在很明显，咱们都认识崔扬，又因为赵天的案子牵扯其中，现在崔扬对于他的作用，可想而知。”费宇挠了挠眉心，“我现在都开始怀疑了，高仲元一开始是不是就是想培养利用崔扬来对付你的。”
“他有这么料事如神？就断定我跟崔扬会认识？”
“你想想你和阿辽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认识崔扬的。”
顾言安回想了一下初次见面时的场景，那个时候是因为王辽开车，崔扬被人追的时候没看路撞了上来。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是高仲元安排的？”顾言安皱眉。
费宇耸肩，“不确定，猜想一下，高仲元在资助崔扬的时候，肯定是把他的情况给查清楚了的，所以他一边资助崔扬，一边让他在外面混得很差，这样一来，到时候崔扬就只能依赖于他给的好处，久而久之，那种依赖越来越严重，严重到他只能听从高仲元的话。”
“你这说的怎么像是养蛊啊？”
“差不多就这意思吧。”费宇说：“起码就现在我跟崔扬的接触来看，他还没有特别依赖于高仲元，这一点估计也是超出高仲元的意料了。这也是为什么到现在高仲元都还没有对崔扬下手的原因。”
因为现在崔扬还不好控制，如果一旦心急刺激到他了，说不定会造成什么后果呢。
“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高仲元还是江时俞的大学教授。”
不仅如此，还是邻居……这分明就是故意接近他的。
一想到这个，顾言安就直犯恶心，尤其是刚开始接触时，他不清楚对方身份，就很厌恶对方总是超出师生关系之外地靠近江时俞。
还他妈以各种借口！
顾言安气得直发抖。
“话说咱俩打小就认识，我都只是偶尔听你提起江时俞，但是高仲元却见过你俩小时候，这是不是说明他当时也是住在北苑的？”
闻言，顾言安从钱包夹里取出他那天裁剪好放进去的跟江时俞小时候在北苑里的花坛的合照。
这是唯一一张他们俩小时候的合照。
当时他还内心还隐隐感谢过那个暗中监视他的人呢！
现在得知那个人是谁的时候，简直要把他恶心得想吐。
顾言安凝着照片，突然想到了什么，沉声道：“那你说，当初偷拍这张照片的是高仲元，还是高仲书？”
费宇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