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被师父训,孟小冬眨巴着大眼睛很是委屈,只好扭身坐在化妆桌前学师傅一样闭目养神,根本不敢去看勉强的化妆镜。
这个秦爷,忒坏,怎么这么爱逗人玩儿,已经是第二次了,他肯定没瞎,肯定能看见,要不然怎么会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闭着眼睛的孟小冬在心里偷偷嘀咕着,好一会儿都不见秦海说话,好奇的把眼睛眯成一道缝,偷偷的看了一眼化妆镜。
身后的那道给人压力极大的身影消失不见,孟小冬这才呼了口气,刚睁开眼,结果发现秦海跟鬼魅一样的出现在换衣间的门口,而且还朝她招了招手。
后台...大东家...换衣间...
流传在梨园行中奇奇怪怪的段子突然涌入心头,孟小冬的小心脏猛的狂跳起来,面红耳赤,舌干口燥,从未有过的紧张感充斥着全身。
该不会...会是...想要...
看着秦海一脸邪笑,孟小冬想起曾经在上海滩学艺时听过的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说是新人被金主捧,第一场之前都会那个啥,以此来确定金主的地位,不至于艺人被捧了之后不认账,当然这也是金主们玩的一个彩头,见红代表大火,不见红也得认栽。
在上海滩的梨园行里,新人极难出头,原因是捧角儿的金主极为挑剔,必须得是德艺双馨的好胚子才入得了眼。
只要被金主选中,往后一路顺遂,再不济也是个小有名气的角儿,最起码后半辈子吃喝不愁。
金主捧角儿这种事在行内早就成了司空见惯的事情,以往那些金主捧男角儿,近些年女艺人多了就捧女角儿,至于怎么个捧法,大家都心知肚明。
说句不好听的,在这个年代,戏子这种下九流的行当几乎没什么人权,都是金主们寻开心的对象。
不管是谁,想要出头,除了技艺天赋好之外,还得走时运,也就是得遇见喜欢自己个的金主,只有这样,才有机会在这行崭露头角。
若是没人扶持,光靠技艺,若不是绝佳的天才,几乎没有可能有出头的那一天。
孟小冬就更明白秦海愿意捧她自己得有多幸运,一个唱老生武生的女戏子,本就把路给走窄了,想出头,比登天还难。
登台在即,秦爷这是要挑彩头了?
这女子啊,一旦进了梨园行,命运比男角儿要悲惨的多,有哪个女子不认命?她孟小冬心气儿本就没有那么高,就更得认命了。
一个行当有一个行当的规矩,进了这一行,得守规矩,任何人都不能例外。
坐在椅子上的孟小冬攥紧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反反复复,迟迟未动。
“小冬啊,去吧,千载难逢的机会,过了这一关,就算津门混不下去,秦爷也能让你在京师站稳脚跟,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
师父依旧闭目养神,脸上看不出一丝波澜,孟小冬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心里害怕,羞涩,还有一丝愤怒。
这种被人掌控的命运,感觉万分的不好,可她毫无背景,连师父都默许了,挣扎还有用吗?机会就不要了?自己想要成为一代名角儿的理想也不要了?
僵硬的身子在一声叹息过后松懈了下来,心里的犹豫终究抵不过现实的残酷,松开攥着的拳头,缓缓起身,低着头,忐忑的朝换衣间走去。
换衣间里的空间非常大,一排排衣架上整整齐齐的挂着各种华丽戏服和头饰,若不是司空见惯了这种场面,寻常人进来一定会看花眼。
在换衣间里有五间房,每间房都是给角儿休息换衣的单独房间,一般的配角根本进不来这里,只有白玉琨这样的角儿才有这种待遇,而她一个初出茅庐的女戏子居然也有独立的休息换衣间,这是孟小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这不单单是一间房这么简单,而是象征了她在戏班里的地位以及无限的未来。
房间里布置的很奢华,有专门的豪华软榻可以供人临时休息,还有很多名贵的西洋物件作为装饰,整体奢豪的程度是孟小冬平生仅见。
第一次进来的时候,孟小冬都不知道自己该站在哪里,地面上铺着一层厚厚的西域地毯,以至于都有些不敢下脚,其他的东西更是碰都不敢碰一下,生怕弄脏弄坏赔不起。
“去软榻上躺着。”秦海挽着袖口用命令的语气说道。
短短一句话,像是惊雷炸响,孟小冬愣了愣,感觉脚上足有千斤重,双腿更是紧贴在一起,仿佛被针线封住,根本就移动不了分毫。
“怎么?”
发现孟小冬没有动,已经走到前面的秦海微微回首,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
只是一个回眸,孟小冬感觉身上中了晴天霹雳,果然,秦爷的眼睛没瞎...
“秦...秦爷...快要登台了,您能不能忍忍,疼惜一下小冬,等谢幕之后再...”
“忍?这个时候怎么忍?忍不了,快去躺着,抓紧时间...”
秦海表现的如此猴急,孟小冬有些悲凉的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的脸,想要再挽救一下:“秦...秦爷,您...您看我这扮相是男妆,要不然等谢幕之后卸了妆再...要是您不喜欢素颜,我也可以扮上其他的角色,花木兰、穆桂英、樊梨花、梁红玉、秦良玉都可以,要是喜欢青衣角色也不是不可以,白蛇、青蛇、祝英台、虞姬、貂蝉、大小乔、就算是...”
孟小冬莫名其妙的一番话搞的秦海有些无语,是不是初次登台压力太大,精神有些错乱了,便问道:“就算是什么?”
孟小冬羞涩的双手紧攥在一起,白皙的手背差点被指甲抠破,嗯嗯啊啊了半天,低着头有些扭捏的摇了摇身子,最后还是忍不住双手捂脸,低声道:“就算是扮上潘金莲也不是不可以的...”
额...这丫头心里在想些什么?秦海好奇的走到孟小冬的身前,毫无征兆的抬手放在孟小冬的额头测试体温。
孟小冬哪里晓得秦海会如此急不可耐,这就上手了?可为什么要摸额头?也不嫌弃男妆扮相,难道秦爷是...
呆立在原地的孟小冬感觉自己要死了,一动不敢动,第一次和男人如此近距离的亲密接触,身上都炸毛了,感觉每个毛孔都在做着猛烈的收缩运动,这感觉,大脑都要空白了。
“也没发烧啊,怎么尽说胡话,快去躺着,别耽误事儿了。”秦海的声音明显变得有些严肃。
脸上火辣辣的孟小冬不敢继续和秦海保持如此近的距离,连忙后退一步,让额头与秦海的手分开,然后扭动细腰从秦海身边迅速错身而过,来到软蹋上破罐子破摔般的直接躺在上面,身体僵硬的跟木雕似的,打定决心当个不会言语的木头桩子,让秦海尽快完事儿得了。
在闭上眼睛之前,看了秦海一眼,略有温怒的说道:“秦爷,请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