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院子里商量事情的秦海听见伙计的禀报,嘴角露出了一丝坏笑。
余有年有些吃惊,活了一辈子,还是头一回遇见这种事:“大东家,这人来头不小,怕是有诈。”
袁震走江湖这么多年,只有花钱去求人的时候,哪有当权的官员主动来找他们一介草民的事儿,心里也好奇:“少会首,对方不会是兴师问罪来的吧。”
秦海丢掉手里的瓜子,用毛巾擦了擦,又喝了口温茶漱漱口,这才起身笑道:“你们想多了,这副官有高人指点,不是来生是非的,走吧,一起去会会今天的事主。”
袁震与余有年对望一眼,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起身跟着秦海进入一楼大厅,刚一进门,严威就脱掉帽子,满脸笑意的走上前客气的与秦海握手。
“秦大夫少年有为,老哥遭小人陷害,差点酿成大错,特来赔罪,准备了一些薄礼,还望笑纳。”
言罢,眼里仍旧有些又怕的高怀亮上前几步,将手里的小皮箱放在桌子上打开。
秦海瞥了一眼,箱子里明晃晃的堆满了大洋,不管一共多少钱,这态度表现的已经很让人满意了。
收回眼神,秦海做了个请的手势:“严副官亲自登门,这面子已经够大了,些许桌椅板凳,不值几个钱,用不着兄弟们赔这点小钱,包厢里请,南边的春茶,严副官一定要尝尝。”
严威的态度诚恳,丝毫没有端起副官处长的架子,秦海也没有咄咄逼人,反倒是笑脸相迎。
根本没说对方来砸场子给他带来的巨大影响,只是轻飘飘的说了句几张板凳不值几个钱。
来的时候严威心里多少有些拿捏不准,和秦海一接触,就有一种从心底佩服的感觉。
不管是那些有权有势的人,还是普通人,占着理的时候最爱干的就是得理不饶人,秦海年纪轻轻,不仅没有如此,反而轻描淡写的把一场大过节说成了微不足道的小冲突,这胸襟,这为人,不得不令他佩服。
跟着胡景冀一起摸爬滚打这么些年,耍横的,讲狠的,耍赖的,以势压人的见的太多了,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被捉弄的心理准备。
刚坐下没一会儿,简短的几句交流,自认为老油条的严威也不得不佩服秦海这个年轻人的养气功夫。
品了半盏茶,之前的误会在秦海故意淡化下就此揭过,严威了没了心里压力,便于秦海称兄道弟,讲起了在天乐楼的局。
来的时候严威就想通了这件事,李奇借着生意上的事请他出来消遣,肯定是早有预谋,故意设了个套子让他钻,然后在旁边煽风点火,想借严威的手,狠狠教训一下不知天高地厚,挡了八大堂财路的秦海。
一开始秦海还以为严威只是单纯的想听常玉林的戏,依仗身份耍个横而已。
当时秦海也没太在意,毕竟他钦点的商卿语已经压住了场,而且表现的还不错,很有名角的潜力。
后来高怀亮来砸场子,秦海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肯定有人在背后给他使绊子,所以才当着众人的面露了一些底,那个时候不让人知道自己的厉害,刚站稳脚跟的雀舌楼又得垮掉。
既然公开亮了手段,秦海就不怕别人猜测他的底细,反正对于他来讲,有些东西是藏不住的。
严威自爆李奇设的局,当即承诺回去了一定把李奇一撸到底,势必要给秦海一个交代。
秦海则摇了摇头止住了严威的这个想法:“严副官不用说我都知道你和李奇直接肯定有密切的利益关系,而且这事儿还是胡军长默认过的进项,就算李奇这事儿做的不讲究,为了那份不菲的进项,严副官也不会真怕他怎么地,交情归交情,人品归人品,这年头,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刚刚还表现出一副为兄弟两肋插刀的严威有些汗颜,被秦海一句话道破底细,装腔作势的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只好端着茶碗假装在仔细品茶。
秦海捅破了窗户纸,严威就有些难办了,李奇敢给他设局,自然得好好教训一顿,要不然这家伙往后会得寸进尺。
但要真的把李奇一撸到底,心有怨言的李奇不支持他的工作,在药品上动动手脚,这个责任可就大了,加上大军已经陆续开拔,正是需要仰仗后勤各单位的时候,稳定才是最重要的。
严威的眼睛提溜乱转,正在想怎么接秦海的话。
坐在对面的秦海呵呵一笑,给了严威一个台阶:“严副官别多想,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这是江湖大忌,我秦某人自然是不会让严副官难做的,不仅不会为难严副官,还教严副官一手,保管能解气,还可以多一份进项。”
看着秦海的坏笑,严威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不过秦海给了梯子,他也没必要视而不见,顺着梯子下去就好。
严威有些惊奇的哦了一声:“兄弟可有妙招?”
秦海坏笑着点点头:“那李奇必然会找严副官赔罪,到时候严副官只用说我走了军长夫人的路子,想要分一杯羹,那李奇必定会主动让利,老哥只管狮子大开口,那李奇就算再不情愿,打碎了牙也得自己咽下去。”
严威闻言感觉有些玄乎:“狮子大开口?李奇会同意?我琢磨这多让一成利就算不错了,真要把他逼急了不提供药品,这罪责我可担不起。”
秦海听完严威的担忧,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指着自己的胸口道:“严老哥,忘记我秦海是干什么的了?”
“你?哎呀,瞧我这脑袋,一时间没转过来弯,只是军长手下十几万部队,这等规模,秦老弟吃的下吗?”
这倒不是严威鄙视秦海,一支军队的药铺储备可不是几个药房就能承担的,李奇之所以能把这单生意吃的死死的,关键因素还是宝清堂的整个产业链在京畿之地是最完善的老字号。
别看表面上只有一个宝清堂,实际上在宝清堂的下面,遍布京畿各地,包括直隶、绥远、晋地都有分支药房,要供应这么庞大的一个连锁体系,原材料的采购、药材的加工、运输等等,都是极为复杂的存在,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形成的。
秦海虽然也是大夫,也开了医馆药房,满打满算也才几个月而已,给普通老百姓看的病什么的肯定没问题,给军队供药,那不是天方夜谭吗。
对于严威的质疑,秦海极有深意的用食指在桌子上叩了叩:“知道今儿个早上,那么多大人物的夫人太太为什么会去给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捧场吗?”
这个问题从胡景冀家里出来的时候,严威就一直想不通,按照常理来说不应该啊,但实际上又偏偏发生了,百思不得其解,心中更是好奇,便把头放低凑了过去,低声求问:“为何?”
秦海神秘一笑,云淡风轻道:“因为我的药,走的是奉军专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