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海找了个地势较高,视野开阔的岩洞隐蔽起来。
居高临下,基本上可以俯视忽汗海腹部全景,山腰老林子里的动静也能看的一清二楚。
给洞口的地上垫了厚厚两层皮草,秦海趴在岩洞口仔细打量着周围的动静。
此时的冰面上,纳兰部的男人们正在将大网里的肥鱼装入一辆辆特制的双轮板车上。
看起来开年第一次冬捕收获不小,十几辆板车装的满满当当,收拾好渔网,数百人欢天喜地浩浩荡荡的离开冰面。
偌大的湖面上留着好几个冰窟窿,从高处俯视,感觉像是在一面完美的玉盘上滴了几滴浓墨,看上去有些扎眼。
人群离去,原本喧闹的忽汗海重新归于宁静,除了寒风呼啸,基本上听不到人为的响动。
天色渐渐变暗,秦海趴在洞口观察了许久也没发现任何动静,看着看着一股困意来袭,眨巴了几下眼,打了个哈欠,在眼皮合拢的同时睡了过去。
纳兰婉宁跟着人群回到了村子里,早就等在白王庙外空地上的妇人们早就做好了杀鱼的各项准备。
十几车肥鱼一到,妇人们便开始麻利的杀鱼,村子里的猫和狗穿梭在人群之间,抢食着腥臭无比的鲜鱼内脏。
妇人们凑在一起有说有笑,享受着丰收的喜悦。
女人们手上的动作一个比一个熟练,没几分钟就能清理出一条十几斤的大肥鱼,在清水盆里洗干净血水,随后丢进粗盐盆里简单的腌制,最后用草绳穿过鱼鳃和鱼嘴,打成一个草结,整整齐齐的挂在一旁的木架子上,等着一会儿挨家挨户的分配。
纳兰婉宁的身份并不需要做粗活,却又爱凑热闹,找了两条最小的鱼,亲自动手杀鱼,一点都不像是贵族的格格。
婉宁应该没少干这种事儿,手脚麻利,三两下就清除了内脏,将两条筷子长的小鱼丢进清水盆里,拿着内脏逗了会儿小猫小狗,等内脏被分食干净,才着手清洗盆里的小鱼。
从清洗到腌制,婉宁做的格外仔细,这两条小鱼她打算用来还给秦海,好抵消下午偷吃的那半只鸡。
忙碌了好一会儿,婉宁提着族里分配的一条二十多斤大肥鱼和两条小鱼回到了家。
进入院子第一时间就把几条鱼放在厨房里专门熏肉的地方,随后又拨拉着闷在碳灰里燃烧的木炭,加入一些松枝树皮什么的,再盖上碳灰,看着一缕缕青烟冒出来,婉宁才满意的拍了拍手,坐在板凳上看着那两条小鱼出神。
咯吱一声响起,厨房的木门被推开,纳兰婉晴跨步而入,看向挂好的两条小鱼眉头微皱,本想训斥几句,看见穿着一身破旧兽皮衣的背影,那些训斥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舒展了眉头,脸色也变得和悦了一些,纳兰婉晴走到妹妹身边很温柔的帮她清理衣服上的泥土。
“整天跟假小子似的到处乱窜,一点格格的样子都没有,以后嫁去了盛京,还不得天天被夫家人笑话,女子就该有女子的样。”
婉宁嘿嘿一笑,把视线从那两条小鱼拉回来,转身看向亭亭玉立美艳如花的姐姐道:“我才不嫁过去守坟,还不如直接把我也给埋了好。”
叶赫佟氏在盛京看守皇陵,想都不用想,以后妹妹嫁过去会是个什么情景,每日看着那些坟堆子,人都会傻掉。
再看自己,何尝不是一样呢,嫁去长白山祖地,白山黑水老山沟里,比起现在这里也好不到哪里去。
还好她已经做好了打算,杀掉那个混蛋瞎子,然后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了结自己,也不用嫁娶祖地受那份罪了。
“盛京毕竟是都城,哪怕看守皇陵,也比在这穷山恶水里好,对方再不济,那也是贝勒,锦衣玉食吃喝不愁,安安稳稳过一生,又何尝不可。”
婉宁不乐意的嘟了嘟嘴:“谁愿意去谁去,反正我不去。”
纳兰婉晴叹了口气,她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呢,可族里的决定,她们孤苦伶仃的两姐妹又能怎么办呢?
她和婉宁也只是相差不到三岁,没娘的孩子早当家,她从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王族格格变成了现在这样,不都是现实逼的么。
妹妹风华正茂,已经出落成漂亮的大姑娘,心里却还是小女孩一样天真烂漫。
一想到以后就只有妹妹一人独活在世,以她单纯的性格,要是嫁出去,肯定会受欺负,长姐如母,一念于此,心里酸楚的很不是滋味。
她也不想死,可以残败之身苟活,这人生又会有什么意义呢?
坐在炭炉旁,婉晴握着妹妹的手,说了好多好多的话,婉宁不知道姐姐为什么今天会这么话痨,只是嗯嗯啊啊的应付,注意力却依旧回到了那两条小鱼的身上,也不知道一个晚上能不能熏成鱼干,秦海会不会喜欢忽汗海里的鱼。
姐妹俩吃完饭,梳洗完躺在一个被窝里,纳兰婉晴思虑了一晚上,还是决定要去杀了混蛋瞎子,王族的名誉不能受损,她也不能成为其他部族的笑话,决不能给祖上、给父母抹黑。
于是给妹妹说明天会出去一段时间,族里有重要的事情交给她办。
这种司空见惯的事儿婉宁根本就没在意,说了句注意安全早去早回,便侧过身捂着被子想着自己的心事。
婉宁如此不在意,婉晴心里酸楚的直想流泪,这一去可就再也回不来了,控制着情绪不要崩溃,吹灭了油灯,和妹妹背靠背躺下,偷偷抹着眼泪。
等到婉宁睡着,发出微微的细鼾,她才侧过身抱着妹妹,她是多么希望时间能够停在此时,就这样,一直和妹妹不要分开。
窗外夜色朦胧,整个村子笼罩在夜色之下,除了偶尔几声狗吠,便没了任何声响。
而几里地外的忽汗海旁边密林里,开始出现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阵寒风拂过山岗,树梢摇摇晃晃,将落在枝头的白雪摇晃落地,砸在树枝上哗啦啦直响。
趴在皮草上睡着,流着哈喇子的秦海被这股寒风钻进了后颈,刺骨的寒意吹的后背直发凉,像是有什么人,用刚堆完雪人的手钻进后背一样,直接把秦海给冰醒。
“谁!谁他妈的冰我?”
清醒过来的秦海转身四处打量,周围除了漆黑的夜色和寒风,空无一物根本没有任何影子。
缩了缩脖子,想要将皮草裹紧一点继续睡觉,刚闭眼,就听见山下冰窟窿方向传来有石头落水的噗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