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儿的四九城相当热闹,爆竹声声,烟花漫天。
秦海放完最后一个窜天猴,仰着头,等着夜空炸出来的五彩斑斓消失不见,他才搓了搓手准备回屋。
只是还没走两步,身后的院门被人轻轻的叩响,一轻二重,很讲规矩。
秦海好奇的回头,大年三十的晚上,应该没人会主动登门。
趴在窗户台上招娣心里一紧,害怕的缩回身子,躲在窗台下,只用敢露出那双水灵的大眼睛打量着门口。
秦海朝招娣做了个不必担心的手势,转身来到院门口,打开门栓拉开院门,三步之外很是恭敬的站着一女两男。
身披裘皮的女子看上去二十出头,身材高挑,气质不凡。
女子身后站着两个男子,身形魁梧,眉宇间英气逼人。
“请问您是如意盲医馆的秦大夫吗?”
女子言语客气,脸上是真诚的抱歉之色。
身后的两名男子正在上下打量着秦海,表情严肃,眼神犀利。
“是我,深夜叩门,姑娘可是遇到难处了?”
女子很抱歉的说道:“大年三十晚上叩门,实属不该,奈何家父病急,不得已才来此,恳请大夫出诊,些许薄礼,还请大夫务必收下。”
女子微微侧头,身后一名男子拿出一个精致木盒,啪的一声将其打开,里面满满当当的放着十根大黄鱼。
“很急?”
见对方诚意十足,而且又相当客气,猜想对方如果不是特别着急,绝对不会选择这个时间来登门。
“性命攸关。”
女子回答的也很简练,简简单单只是四个字,却说明了事情的急切和严重。
秦海回头看了眼躲在窗户后面的招娣,沉吟了三秒:“三位稍等片刻,待我去拿医箱。”
说罢秦海重新关上院门,进屋给招娣说要出去给人看诊,让她一个人在家里别害怕,困了就早点休息。
招娣很想跟着秦海去,一个人呆在家里她其实是害怕的。
但秦海既然这么吩咐了,她也只好乖巧的点头应下。
秦海关门之后,女子身后的一名男子有些疑惑道:“小姐,我听好友说京师有名的中医都在八大堂,这个大夫看上去才二十出头,怎么有些感觉不太靠谱。”
女子闻言淡淡道:“父亲病危,无论是西医还是京师八大堂的名医此时应该都在路上,这里我也只是道听途说过只言片语,传闻很神奇,也不知真假,都到这个时候了,也只能碰碰运气。”
身后的男子点点头,很是无奈:“先生受邀抵达京师主持大局,携重病之躯一路北上,转辗日本时还看过最好的医生,仍不见好转,如今日渐恶化,哎...”
女子戚眉不语,她知道父亲的伟大,也知道父亲的身体关乎整个华夏民族,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段时间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中西医看了不知道多少,一丁点作用都没有,病情还在持续不断的恶化。
晚上团年饭还好好的,这才没多久就陷入了昏迷,她是真担心父亲会熬不过今晚。
表面上看似异常冷静,心里却比任何人都要焦急。
为什么会来这个巷子里登门请人,其实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也不知道是在哪里听来的民间传言,却像是她心里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刚刚秦海开门,当她看见秦海的第一眼极其的失望,本以为会是一位隐士高人,谁知道是一个和自己相差不大的年轻盲人。
当时她就想立马转身离开,可来都来了,万一传言是真的呢?
不管真假,不管有没有用,试一试还有机会,不尝试的话,真的一点希望都看不到了。
没一会儿,小院的房门重新打开,从外面锁好门,秦海才抱拳抱歉道:“让诸位久等了,还请姑娘前面领路。”
见秦海拿出伸缩盲棍,女子还是做了个请的动作:“麻烦大夫了,车在巷口,路上积雪颇深,还是扶着我的朋友走吧。”
秦海礼貌的笑了笑:“无妨,我对这里很熟悉,抓紧时间,路上就不要多耽搁了,早点看完病人,我也好早点回来休息。”
感觉到秦海言语中的淡然,女子三人各有不同的想法,且不说秦海是装的,还是托大,此时女子不细究,另外两个汉子也不好多说。
一路上气氛很尴尬,秦海跟没事儿人一样,不说话寒暄,也不打听病人病情,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轿车一路疾驰,很快抵达了铁狮子胡同,经过执政府铁狮子胡同一号,轿车停在了陆军部行辕。
这条路秦海还是第一次来,上次到秋淑云的家是走的另外一个方向,距离这里还有点远。
作为当下执政府所在地,铁狮子胡同这一片居住的全是当时地位显赫的权贵。
车子把他带到这里来,秦海便知道病重之人的身份不简单。
只是当他随着女子三人进入到一栋小洋楼一层客厅时,秦海才被震惊到。
一路上所见的卫队与段执政的部下有着明显的区别,各个精神抖擞,正义凛然,每个人都有一种不同于当前衙门里的腐朽之意,仿佛他们的眼里都带着可以穿破一切黑暗的光。
洋楼周围护卫森严,一楼的客厅此时也是人满为患。
有穿着军装的将军,有神色忧虑的政客官员,还有不少洋人。
秦海被女子安排在角落里的一张椅子上,很客气的让秦海稍等,还亲自送来了一杯刚泡的绿茶,随后女子才上了楼。
起初秦海进来还能让客厅里的其他人多看一眼,发现秦海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才不再关注。
房间里的人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低声交谈,每个人的脸上都呈现出了不同的表情和神色。
其中有几个白胡子老者,秦海判断对方应该是京师有名的老郎中。
额外还有几个穿着西装的洋人,手里拿着病历正在用英语低声商量。
那些政客和官员则是神色不一,秦海一一观察,发现有些人是真心实意的担心,也有些人是逢场作戏,更有一些人醉翁之意不在酒。
过了一会儿,一位气质出尘的夫人从二楼下来,站在台阶上停顿了几秒。
随即在场的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纷纷看向夫人的方向。
夫人微微欠身,语气亲切的感谢道:“夜已深,先生吃过药后以无大碍,感谢各位前来,只是先生暂且需要休息,不方便与各位见面,还望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