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涂山氏府邸
即便蓝枚、静夜等人极力掩饰,老夫人终究也是得知了涂山篌重伤回来的事实。
“绯月……”
“那柄弓,那匹妖马……一定是她,不会错的。”
涂山篌脸色虚弱,眼中却充斥着疯狂的怨恨。“奶奶,你杀了她……你帮我杀了她……”
“她不是很厉害的猎人么?就把她挂到大荒赏金榜上去,和她那个师兄一样……看看她是不是也和相柳一样,有九条命。”
可相柳雄据大荒赏金榜榜首的位置,也有些年了……这么多年来,也没见谁真从他身上领得了赏金啊!
“篌儿,你冷静点。”
“我的灵力废了。奶奶,我废了……你要我怎么冷静?”
“会好的……”
看着涂山篌与她英年早逝的孩儿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容颜,想着这孩子生来丧母,也没有爹爹,涂山老夫人的心软了。
她安慰涂山篌,“倾尽青丘之力,一定有办法能教你灵力恢复的。”
可涂山璟就要回来了啊……
他回来了,能放过他?能用涂山氏的力量给他治伤?
对自己这半年来都干了什么很有底数的涂山篌对此完全不抱希望。
………………
“老夫人,大公子。”
“防风小姐回来了。”
防风意映……绯月……涂山篌眼中恨意更深,一双瞳眸几欲滴血。
老夫人神色则是略有复杂。
刚想说让意映先回去,以免再刺激到涂山篌。便听静夜继续说道:“防风小姐说少主找到了……”
“是“绯月”找到的,她已经请钺长老去看过了,那人却是少主本人无疑。”
“现在绯月要收任务尾款……”
“钺长老来请老夫人开库房。”
至于尾款究竟是多少……
那不重要。
涂山氏富可敌国。他家少主的身价是金山银山,大荒一半的江山。
西炎、皓翎两国王室都没涂山氏有钱,在买回涂山璟这块,青丘没谁想要还价。
绯月开价多少,她自取就是。
拿多点无妨,少了大家是不依的。
他家少主的身价可半点不能低。
“防风、意映……回家来了?是绯月找到了璟,她现在要结任务尾款?”
涂山老夫人缓缓说道:“意映把寻璟踪迹的事情,发了赏金任务,交给绯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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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借口未免也太烂了点吧。”
大山边缘,
防风意映双手抱胸,美目斜睨了涂山璟一眼,“你这种谎都撒的出,是要骗傻子的么?”
涂山璟:“我不需要骗过任何人。”
“这个借口可以粉饰太平,那便足够了。”
他从钺长老带来衣物里选了一套石青色绣竹纹的换上。身上那些狰狞扭曲的疤痕便全被遮在了锦衣之下。
“你、要粉饰太平?”防风意映问,“为什么?”
她还以为他回家去的第一时间,就要召集亲信和各大长老,将涂山篌的所作所为大白于天下,然后按罪处刑呢。
篌已是个废人了。
涂山氏嫡系现在只剩涂山璟一个公子,他又做了数百年的青丘少主。只要回去,便是胜券稳握……
涂山璟:“……奶奶年事已高,她为涂山氏尽心竭力一辈子,已经先后送走了丈夫,儿子和儿媳妇。我不想让她再看见兄弟相残的惨案。”
“这不是已经残过了么?”防风意映和夜雪对视一眼。眼中如出一辙,都是这人看上去脑袋怕不是有点问题的意思……
涂山璟:“……”
他有点想提醒防风意映,将来她嫁到青丘,也要侍奉奶奶,晨昏定省的。现在若不粉饰太平,真撕破脸了,哪怕奶奶明白事理,不会难为她。涂山氏家大业大的,防风意映没人帮忙,想做好主母,也有的苦头吃。
但想想还是放弃了。
因为他肯定不会不管她。如果意映嫁给他,无论如何,他也都会好好对她。
所以涂山璟低叹一声。
只道,“他、从前对我很好。”
“谁?涂山篌?”防风意映一脸不信。
杀人不过头点地,关系好的兄弟,能故意把涂山璟关起来那样折磨?
她见过涂山璟刚被救出时的样子,所以防风意映确信,涂山篌就是抱着要毁掉璟的目的才不杀他的。
和什么兄弟感情才没关系。
好吧,涂山璟自己也说了那是从前……
所以,
“随便你吧。”防风意映拍拍夜雪。
重新变回纯白飞马的夜雪头颅在意映掌心轻蹭。便带她先回涂山氏了。
至于涂山璟剧本中的“绯月”由谁扮演。
那并不是个问题。
因为天下无人见过绯月真身,所以她本就可以是任何模样的……尤其,青丘还是幻术传家的神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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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防风意映救涂山璟本也不是接了单子,图酬劳去的。
所以她是直到一个月后,才知道“绯月”因为救出涂山氏少主的事情,得了够一普通神族生活三百年的报酬。
神金、灵药一类的宝物还不算在酬金大头里,都是赠品。
………………
“涂山璟,你是想造反么?”
原本的婚期因为涂山璟失踪一事错过了。
他回来后,青丘涂山氏便又重新择选了良辰吉日,送到防风氏,与防风族长协定婚期。
这一次,涂山氏请期的代表还是钺长老。但涂山璟自己也来了北方冰原。
他说,他想见见意映。
防风族长就很通情达理的安排了他们未婚夫妻会面。
………………
“……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涂山璟两眼无辜的看向意映。黑珍珠般的眼瞳中,满是清澈好奇。
防风意映:“没有?没有你拿我做借口,送出去那么多粮草衣物灵药,都去哪里了?是给谁用的?”
“给你师哥了。”涂山璟老实的道,“你我定亲这么多年,我才知道你有个师哥,往日礼数不足,少了往来,如今既然知道,自然应该补上。”
而涂山璟没说的是,相柳刚收到他的礼物时,
第一句话也是问他,是想要掀翻西炎王室了。还是想要杀谁……看在他出手大方的份上,哪怕是西炎王,他也可以试试刺杀。
防风意映:“你理他干嘛?”
“他又不管我婚事。”
当年防风意映刚知道自己要联姻时,不太乐意。是有想过请相柳出手,在婚礼中途假装被涂山璟的狂热追求者雇佣了来杀她的。
只是相柳不肯干。
虽然防风意映冲动过后便也自己想通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青丘公子那个条件,也不能说家里人没有为她考虑。
她选择死遁,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只是逃避而已。
师父教养她多年,可没有教过她遇事先逃。
而以她的本事,嫁去青丘哪怕最后还是觉得涂山璟并非良配。她想走的时候也随时可以离开……用不着相柳帮忙。
但,这并不妨碍她此时在心里骂一句:
呸!
倒霉师哥,用的上他时,半点靠不住。
涂山璟:“总是你的同门,那些礼物也不贵。”
不贵……
行吧,防风意映被涂山璟首富家公子的价值观刷新了有关“不贵”二字的定义。
但,
“再不贵也是我的,我和夜雪把你从牢里捞出来的,你给相柳送什么礼物。”
防风意映说,“所以你果然还是想要造反,就是随便找个理由给辰荣军队送东西吧!”
西炎王年轻时候内帏不修。本身家族势力又弱。称王争天下时多倚仗四处联姻结交盟友。数百年来国内夺嫡争储之斗从未停歇。
涂山篌这身份,这背景,能成功暗害涂山璟。
他背后最有可能的支持者,就是西炎的王子们了。
涂山璟闻言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
其时四下无人,往来的侍卫丫鬟,都被防风族长识趣的给调走了。
花园里面,僻静空幽。
他们就很随意的坐在一处青石游廊中,有花匠精心打理过的忍冬花攀着石廊,灿烂生长。
引的防风意映弃了廊下的圆桌圆凳于不顾,直接坐到了廊边围栏上。
涂山璟也随着她……
两人相对侧坐。
身着月白色广袖交领长袍的男子坐姿端庄而优雅。上身微斜,看向旁边的人。两臂自然搭在并拢的双腿上。
红衣的少女则一腿曲起,横摆在栏上,另一条腿驾在自己小腿肚处。潇洒不羁,只管舒服,不想雅观。
防风意映:“手给我。”
涂山璟道:“做什么?”问这话的同时,他已经向防风意映伸出了手。
“给你治伤啊!”防风意映理所当然道,“素闻青丘公子琴曲双绝,妙音动天下,若从此绝响,岂不可惜?”
上次分离后,她特意钻研了许多医书。
又亲自出手捉了各种狐族生灵,并不止一只狐妖练手。在青丘时,还找机会请教青丘神族几位高手修炼之法,加上之前攒下的对涂山璟身体筋脉的了解……
防风意映觉得,她这回肯定不会再失手了——“嗯,你这次感觉什么样?”
宛如冰山暖阳,又似夏日清泉的灵力缓缓流经身体,带来了万物萌发的生命力……涂山璟道:“……略有点麻。”
酥麻的麻……
像在温泉里面泡的久了……又似美梦醒前那一瞬。又软又麻~
防风意映:“那你试用灵力看看。”
她很有准备的从袖袋里摸出一只短笛给璟。
涂山璟静静的望了她一会儿,忽的莞尔笑道:“想听什么曲子。”
那一笑,恰似云开雾散,霁雪初晴。
风清月朗。
防风意映:“你会什么曲子?北地劲歌会么?”
“唔……过来的路上好像有听人唱过。”涂山璟接过短笛,横于唇边。很配合的吹奏出了一段短调。
那个旋律……
是、是……
是北方男儿示爱求偶的歌谣。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