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佟掌柜此般小管事者,都进不了。
雀仙楼后面小院阁楼半夜被敲响,湖峭迷迷糊糊地开门,见到是金白昔,脸上不耐的神色一顿,随即一脸正色地问道:“金掌柜这么晚还……”
他是想说能教金白昔夜半三更还亲自来敲门的事情,定然非是小事儿。
然而金白昔是真的着急,不等湖峭问完,他便打断道:“碧虚庄园出事儿了,赶紧请七爷!”
“好。”湖峭侧过门,让出道容金白昔进门,也才发现在金白昔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这人他认得,是颜助身边的小厮。
看来真是出大事儿了。
思着虑着,他跑往二楼的脚步不禁快了两分。
崔瑜于匆忙之间被唤醒,脑子尚未完全清醒,便听着一边给他更衣一边给他禀报的湖峭说个不停。
说到末了,他的神智方真正清明过来:“放火?”
神色一凛,他想到了李珩:“可救得过来?”
湖峭亦不知:“金掌柜只说到这儿,余下的要等爷您下楼,金掌柜当面同您说。从庄园打马进城来报的人,是颜大管事身边的迪大。”
崔瑜懂了,这是事出紧急,老白大抵也是刚刚得知,知的亦略有些没头没尾,有老颜的小厮来报,是想等他到了,再一并细述首尾。
下到楼下堂屋,金白昔与迪大同时行礼:“七爷。”
救火到底不敌放火的快,识墨顺着风势点火,越点越顺畅,还是按着他的安排七处同时起的火,令白沙七人和庄园诸众跟在后面救火,救得灰头土脸。
灰头土脸之余,若能顺利扑灭火势,倒也罢了,最教他们心急如焚的是他们根本就救不过来!
白沙因要救火,难免跟得较之一路来的要紧得多,一紧难免教识墨发现,一发现识墨点火便更点得肆意,几近是走到哪儿点到哪儿。
已然顾不上辩什么风向。
即便无风向的助力,火依旧烧得甚旺。
一番灭火下来,也就离水近的亭台楼阁、房舍屋瓦救得快一些,余下的地方,靠着几口有限的水井,纵然有庄园奴仆皆已起来救火,乌泱泱的一大片人,仍然灭得心有余而力不逮。
孟十三站在庄园大门外一侧的粗树干之后,她只抬着头望,便可望到庄园内不断升起的黑烟,与一处渐消另一处渐起的火光。
自占了半边天的红光,到渐渐越来越大,几乎占据了整个夜幕上空,照映着满满的火光。
她不禁呢喃道:“李珩当真是丧心病狂。”
倘若今晚不是白沙带着东宫侍卫跟在识墨一行人后面,能及时跟在其后面救火,并喊醒庄园内的所有人,那么连同庄园一起烧掉的,便还有近百条性命。
马疾受孟十三之命进了庄园,首要便往火势最大之地狂奔,到地方找了个无人的角落,他便施起了化水术。
如此往复,他见一处灭一处。
起先无他的加入,白沙等人灭火是灭得一腔恼火,庄园等人灭火则灭得身心恐慌,不管是恼还是慌,他们都在怕。
怕如若火灭不下去,那么不止庄园会于今晚毁于一旦,唯恐连他们这些在庄园之内救火的人,也在被火势包围在内,而无法逃出生天,被活生生烧死在庄园,与庄园一同成为灰烬。
有他的加入,火势肉眼可见地被扑灭,他们看着映红半天边的一处接着一处的火光慢慢消失,一处接着一处的黑烟渐渐不再腾空而起,不解的同时,心中的庆幸与欢喜,简直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惊惧的情绪一旦压下去,重新燃起希望的光芒,扑火的力量犹如干涸的旱地,忽而遭遇倾盆大雨,瞬时源源不断。
亲自领头救火的颜助看到这里,听到这里,终于大大松了一口气儿,用被染得乌黑的手抹了抹急出来的额际冷汗。
迪大带着以聂宾为首的崔氏部曲诸众到达庄园大门之时,孟十三听到滚滚如雷动的马蹄声,遥遥一望,见跑在最前面的马上之人是她曾见过面的聂宾,她心中明了之余,迅速将身形藏于树后。
丝毫不做掩盖,浩浩荡荡地赶来救火收尾,此为崔瑜之意:“我既已决定奉太子殿下为主,那么此番行动,纵然算不上什么投名状,却也不失为我向太子殿下表一表忠心之机。”
于是聂宾出动了。
他就是要光明正大、明亮刺耳地向天子脚下诸大小人物,于今晚一正他的立场。
教所有蠢蠢欲动的人表明,过往谁也不靠的他,而今已然靠入东宫阵营,已然正式地成为太子殿下的人。
而他,乃是清河崔氏嫡系七郎,足以代表崔氏于京城之中,所代表的立场。
倘若说孟十三让马疾入场以妖力施术助力救火,是为了不让庄园里的生灵涂炭,那么崔瑜让聂宾声势浩大地进场收尾,则是为了亮出清河崔氏暗藏的那把刀。
这把刀,一是为了表明崔氏的站营立场,二是为了表明崔氏的反扑之力。
聂宾带着部曲进入庄园,迅速将整座庄园的外围布上自己的人,孟十三便明白了崔瑜这是让聂宾赶尽杀绝来的。
此势头,无疑是势必要将今晚在庄园里放火的识墨等人一网打尽不可。
人力可围住凡人,可围不住马疾。
孟十三再等了等,未过片刻,马疾便回来了。
马疾也看清了聂宾的意图,问孟十三:“白沙的人还在里面,这会儿和识墨的人一样,都被聂宾等人围住,一时片刻是出不来了。”
“无碍。”孟十三知晓马疾想说什么,“白沙是东宫侍卫,就算聂宾与白沙互不相识,一旦狭路相逢,白沙不蠢也不傻,定然会表明身份。”
这般之下,要么聂宾与白沙只有联手,一同收割识墨一行七人的性命,要么白沙冷眼旁观,只待回宫上禀。
马疾嗯了声,不再言语,等着孟十三接下来的决定。
孟十三身手矫健地爬上避身的大树,直爬到最高的树冠,抱紧树干在树冠上半蹲半坐着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