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盯着地面的碎瓷片，不约而同地抿了抿唇。
陛下一味想要保下二皇子，不愿意看到都是肉的手心手背相残，方导致后来的碧虚庄园中秋之夜灯山坍塌砸死数十条百姓的性命，以及房山石知县不愿同流合污而被重病卧床不起的结果。
此后两条，他们都知晓，包括陛下亦知晓。
太子殿下虽从未再至御书房提及，却也在暗底里力抓二殿下的尾巴，物证人证两手一起抓，只待时机来临，便能将二殿下彻底打出皇子之尊的行列。
能成为庶民，保住一条性命，这还是两人较为保守之念，以太子殿下的想法，估摸着那是连让二殿下活着的机会都要剥夺。
到底，死在二殿下手上的无辜性命，着实多矣。
以太子殿下的纯良秉性，岂容这般视百姓性命为草芥的二殿下存活。
御书房内，暴风雨狂刮，御书房外，李寿示意小内侍不必通传，只站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开。
常青不解：“殿下不是有事儿要请示陛下的么？”
“不必了。”李寿此刻已觉得无此必要。
事情发展至此，他的父皇仍旧心存侥幸，仍旧想保住李珩，那么他就让他的父皇知晓，何为多行不义必自毙，何为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略阳灾患事件的份量不够，那么再加上房山贪污事件、灯山坍塌事件，即便父皇仍一意孤行，于金銮殿之上文武百官之前，其总份量亦足以压下父皇心底的那一份私心。
不管……愿不愿！
“宫外可有消息传回？”李寿问道。
无名无姓，常青不问亦知自家殿下在问何人：“白沙有传回消息说，孟大小姐未踏出府门，若有事情要办，都是孟大小姐身边的侍女出府去办。”
李寿问侍女出府的次数：“几回？”
“很多回，几近孟大小姐身边的人，除却受伤还在养伤的宝珠和风筝，余者都有出过门，其中以四玉之一的桐玉出门的次数最多，还有一位叫黄靖的天师。”常青禀到这里，进一步地展开说明，“与这位黄天师出门之时，是一同到二殿下的私宅去。”
“夭夭还在查灯山坍塌之事。”李寿明白了，纵然风筝险些没命，她还是丝毫不惧，仍然故我地继续调查，又问起另一件事儿，“长安与马疾的过往，可有查到有用的？”
常青摇头：“王贵查了一通马疾，没查到有用的，而长安原来久居金陵，派往金陵查探的人尚未回来。”
“那马疾不就是一个在瓦舍变戏法的人么？如何会查不到有用的？”查一个马疾，原本李寿觉得就王贵去查，亦是足够的了，而现下听着，却并非如此，“再不行，你亲自去查。”
“诺。”常青领命。
“务必查出马疾是用的何法子杀的人。”李寿顿了顿，“至于长安……罢，且等着前往金陵的人回来再说。”
常青试着提议道：“殿下何不直接问孟大小姐呢？”
李寿苦笑：“上回孤便问过她，关于长安之事，她答得模模糊糊，并未有与孤细述的打算。”
“或许这会儿孟大小姐会与殿下细述了呢？”常青觉得这也不是没可能，人总是会变的。
李寿脚下微停，斜睨了眼常青，心里竟觉得有些许道理，暗忖着下回见到夭夭，他再问问。
马老静坐于院子里，等到院门外的人走了，他方缓缓自树下的摇椅里起身，走到院门外，往胡同口望了望。
没望到人。
来得挺静悄悄的，走得也挺快悄悄的。
来人他也不认得，仔细想了想自己近时身边的事儿，也就跟着孟大小姐前往二皇子私宅，与长安联手杀了那些门客，此一件较大之事。
如此……与此事儿有关？
大抵是的。
那便该是京中大人物派来的人。
马老有些拿不准到底是李珩的人，还是不是李珩的人。
拿不准，他决定往孟府报一声。
没有自个儿到孟府，他拿了五个铜板，差使一个小乞儿往孟府递话儿。
孟十三收到马老递进府里的话儿，把手中正在修剪盆栽多余枝叶的剪子搁下，与桐玉道：“你走一趟马疾家，跟他说，无事儿，也就是有个想查他底细的人罢，他不必担心，我会解决的。”
桐玉应诺，随后出府。
赏春也在旁侧，听着问：“小姐知晓是谁？”
马疾她是知道的，和小姐和长安一同杀进二皇子私宅的古稀老者。
“知晓我带人杀尽二皇子私宅里那百名门客，具体到我带着长安与马疾的人，都是自己人。”孟十三接过金银递过来的羹汤，拿起汤勺舀起吃了一口，顿时满口的枣香，“待大哥今儿个落衙回府，我找大哥说说话儿即可。”
再请大堂兄明儿个往东宫递个话儿，说明过后她自会同殿下解释一番关于马疾的底细，如此便能解决此事儿。
马老得到桐玉转达孟十三的话语，桐玉一走，他把院门一关，慢悠悠地往瓦舍里继续表演戏法去了。
孟大小姐说她能解决，那他便安心了。
桐玉从莫成胡同回到孟府之际，恰与董玲珑前后脚进入孟府。
孟十三夜里被刺杀之事，并未传出去，一是李珩收尾收得甚是干净利落，一是无论是孟十三本人还是孟府以及李寿，都心知肚明乃是李珩所为，达成不张扬于暗下在李珩身上找补回来的共识。
于是李珩自觉出来的三个致命点，既是孟十三这一方主动挑起来的攻击点，更是一报还一报还一个朗朗乾坤的公道之争。
未曾喧扬出去，自是自家事儿自家晓，董玲珑自是不知的。
她过府来，只是觉得孟十三已有一些时日未出府门，还以为孟十三又病了，哪里晓得到时，孟十三正悠哉游哉地在湖边喂锦鲤。
董玲珑也被引至孟府后宅后花园里的湖边，她拿起鱼食跟着一起往湖里投食：“我来也没什么事情，就是许久未见你，便想来看看你……你无事儿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