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泡书吧小说网!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小七曾问起公子,可知道阿蘩去了何处。

原先公子不知,后来出征南伐,更顾不得。再后来,她与公子误会重重,连话都难能说上一句,就愈发难能打听章德公主的消息了。

而今就在新君的乘舆法驾里,小七又问起了公子,“可有了阿蘩的消息?”

新君那修长好看的手将她整个柔荑都包裹了起来,那一对宽大的袍袖就似每一个缠绵的夜一样交叠一起,那俊美无俦的脸沐在春三月的桃花光影之中,他的十二旒冕冠随着座驾轻轻摇晃,銮铃作响,他笑得风淡云轻,“阿蘩就在蓟城了。”

小七忙问,“若在蓟城,怎么不来?我很想她。”

那人笑,“她会在未央宫等你。”

大抵是等他登坛受命之后吧,也许要等到他祭拜了宗庙社稷,新君既说会来,那便会来,那她便等着。

这一路山桃夭灼,和着屋檐瓦当不曾融去的积雪,当真是一副难能可见的盛景呐。

打马赶车的依旧是右将军裴孝廉,乘舆法驾就在长乐宫外驻足停下,那封疆拜侯觐见群臣的大殿还是一如既往的巍然耸立,黄门鼓吹,丝竹管乐并着钟鼓齐鸣声声入耳。

她听着公子的赤舄踩着青石板登上百丈台基,也听着自己那镶着玉诀的缎履踩在长乐宫厚厚的云纹长毯上。

新君竟敢携她一同受百官跪拜,竟肯携她一同径自上了那至高无上的龙榻。

她曾阅遍古籍野史,也不曾见哪一朝的君王有这般疯魔的异举啊。

真是疯魔啊。

如此庄严肃穆的时刻,那凛然有度的新君竟微微别过脸来,就在她的耳畔低语,“寡人以燕国为聘。”

钟鼓之音一刻不停,他的十二旒冕冠轻触在她的脸颊,她的凤钗展翅欲飞,亦晃出轻微细碎的声响。

她已知道自己的嫁妆是江南六十城,却从不曾听他提起过君王的聘礼。

君王的聘礼竟是整个燕国啊。

一个不善言辞的人,他轻易是不开口的。他一开口就能令天地失色,就能使日月增辉啊!

殿上群臣跪伏在地,皆呼大王万岁,王后万岁。

小七心头滚烫,他不但与她一同坐龙榻,还携她一同登庸纳揆,跪拜宗庙社稷,祭祀祖先百神。

他恨不能昭告天下,寡人的江山,与楚王后共享。

似他这样的人啊,小七怎么忍心再辜负半分啊。

她的手仍被新君攥着,手是热的,心的跳的,那便不是痴人说梦啊。

曾肖想过又再不敢肖想的一幕,就这样真真切切地来了,而她与昭武王的大婚也真真切切地来了。

夫昏礼,万世之始也。

昏礼者,将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而以继后世也,故君子重之。

敬慎重正而后亲之,是礼之大体,所以成男女之别,而立夫妇之义也。

真好啊,一场光明正大的昏礼,一场堂堂正正的昏礼,一场敬慎重正的昏礼,一场昭告天下的昏礼。

真好啊。

庄王十六年不曾有过的,庄王十七年也不曾有过的,在燕昭武王元年的春三月,他给了。

他许过她的嫁娶,从来也没有食言。

黄门鸣鼓,百官跪拜。

行了册立大礼,授了王后玺绂。

改元宜新,应时纳佑,众臣宾客饮御诸友,炰鳖脍鲤。(出自《诗经·小雅·六月》,意为斟满美酒敬好友,蒸鳖脍鲤佳肴香)

而未央宫内山桃怒放,彻夜红烛高照,她与新君奉匜沃盥,同牢合卺。

(周制婚礼,沃盥指新人入席前净手洁面;同牢指新婚夫妇共食同一牲畜之肉,牢,就是小猪)

香檀为床,红罗为帐,锦衾绣枕洒满了枣栗花生,以求辟邪化煞,早生贵子。

新君啊,执起她的柔荑裹在掌间轻轻摩挲,目光缱绻,凝瞩不转,一支朱红绘木兰的木梳子从怀中取来,插至凤钗一旁。

哦,他亲手做的木兰梳子,小七当真喜欢啊。

在她心里,是比那满满当当的嫁妆,比那江南六十城还要贵重啊。

小七眼波盈盈,转盼流光,冲公子宛然笑起。

新君啊,那似象牙般白皙修长的指节竟还为她濯足。

她想起来从前有一回随他入宫家宴,那人低声与她说话,“旁人能做的,我亦能做。”

她顺口问起,“公子说的是什么?”

那时那人步子一顿,转脸望她,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亦能为你濯足。”

那时他曾说过的话,如今做了天下的霸主,他竟还记得清清楚楚呐。

那么金尊玉贵的一个人,他竟肯做到这般地步。

曾几何时,他哀求说,“你不走,我娶你。”

如今一屋二人,餕余设袵。(餕余设袵,即合床礼,经此礼正式成为夫妻)

新君眸中有寸寸水光,他俯身捧住了她的脸,兀然轻叹一声,“小七,你可知道抓心挠肺的滋味啊。”

知道啊,这样的话,他问过数次了,她老早老早的时候就已经有答案了啊。

她抬手覆住那人心口,在他胸膛低喃,“知道啊,在每一次等公子的时候。”

在等他的时候,才明白山有木兮,木有枝啊。

他一直说的抓心挠肺,不就是这样的滋味吗?

是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是君子于役,不知其期。

是纵我不往,子宁不来啊?

是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啊!

是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是未见君子,忧心如醉。

是洵有情兮,而无望兮啊!

那人眸光动容,揽紧了她的腰身,他说,“小七,我从来只想娶你一人啊!”

他的胸膛坚毅宽厚,他的臂膀坚实有力,她蜷在他怀里的时候,能看见新君那双细长的凤眸中满是怜惜,亦满是欢喜。

她环住了公子的脖颈,说出她从前从也不曾说出口的话来,“小七心里,也从来只有公子啊!”

没有旁人,只有公子。

那人眼眶一红,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了下来,他看起来十分委屈,他问,“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啊。”

他是燕昭武王啊,是新君啊,怎能因了一句话就掉眼泪呢?

她赶忙取了帕子去擦,也不知怎么,分明为他擦泪,自己怎么也心头一酸,吧嗒一下就涌出了眼泪啊。

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