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槿娘愕然僵住,抱住酒罐的双臂瑟瑟抖着,开口时牙齿上下打架,“你......你要干......干......干什么?”

小七声音清冷,“你不要说话,也不要动。”

槿娘一颗心都要从胸膛里蹦将出来,一双手抖得越发厉害,便听“啪”得一声,那酒罐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满罐子的酒登时四下溅去,在这庖厨里散出浓烈的酒香味来。

既是燕宫来的酒,自然是最好的酒,也是极贵的酒。素日别馆的侍者婢子是万不敢摔碎毁损的,不然断断要受极重的责罚。

槿娘又惊又怕,豆大的眼泪骨碌一下往下滚着,却背对着小七不敢转身,急忙忙点头如捣蒜,声音颤得连不成一句,“天爷,我不动......不动不动,你别......别......别杀我......”

小七取了帕巾堵住了槿娘的口,又取来一根麻绳将槿娘五花大绑。

麻绳这东西,庖厨最是不缺。

槿娘扭着身子挣扎着,想说什么却乌拉乌拉地说不出来。

小七轻声一叹,将她又缚在了案上,“槿娘,你今夜原不该回来。但若明日有人问你,你便说是因你要向公子报信,那魏人才捆了你,他们听了便不会再杀你。”

槿娘呜呜叫着,小七拍了拍她的肩头,“我这便走了,公子险恶,不是良人,你便留在别馆,不要跟去蓟城。”

话声甫落,小七卷走了庖厨的麻饼与烧鸡,起了身便疾疾往马厩奔去。

易水的烟花已经寂灭了,偶有几家爆竹零零星星地响起,别馆人声渐消,死一般地寂静。

到了马厩,将巴菽悉数倒进马槽之中。

巴菽,又名巴豆,食之下泄不止,马匹数日不能起身。

东方既白,小七翻身上马,一鞭子抽下去,胯下那马嘶鸣一声如离弦之箭一般踏风冲了出去。

奔出易水别馆往西南驰去。

大风吹雪,惊沙猎猎。

十里一走马,五里一扬鞭。

万里霜雪,长河浩荡,与那易水镇越来越远,与那燕国公子也越来越远,渐渐地再也看不见了。

魏国地处燕国西南,这一岁末暴雪如瀑,往燕国去大雪封路,回魏国的大道却是畅行无阻。

路途遥远,从别馆带出来的麻饼与烧鸡早便吃完了,若能遇到城邑,她便溜去买些包子,饿了便寻个避风处烤热了吃。

她还能在洞里挖出野兔子,烤干了储存起来挂于马鞍,以备不时之需。

她的包袱里起码有两只烤兔子,一堆肉包子。

虽天寒地冻,但在吃食上并没受过什么苦。

前几日小七逃得悠哉,甚至还能在酒家打尖儿过夜。不免心中窃喜,还道许瞻也不过如此。

忽有一日便见城中贴满了告示,她好奇地凑上去看,那告示的画像将她画成男子模样。也不知出自哪位画师的手笔,眉眼画得惟妙惟肖,甚至还用心地在眉心点了一颗红痣。

告示上说她是大案要犯,全国通缉,悬赏一百刀币。

若不是因了太冷,她用厚厚的帛布裹严实了脑袋,只怕要被当场认出来。

小七偷偷笑了一声,原来她竟值一百刀币。忙拉低帛布盖住眉心红痣,悄悄然退出了人群,趁乱赶回酒家换了女子妆扮,出了门骑上马便跑路了。

许瞻的人追得很快,她前脚刚到下一个郡县,便见城内早已经贴满了告示。

告示上画有两人,一人男子模样,一人女子模样,还写着什么“其人诡诈,常以男子面貌示人。”

就连赏金也从一百刀币变为了两百刀币。

可见许瞻急了。

小七讥笑一声,他的青龙宝剑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明目张胆地拿走了,他不急才怪。

她早有防备,进城时因用烧过的木炭将脸涂黑了,又特意将红痣掩了起来,因而没什么可担忧的,甚至还与周遭的燕人一起点评起来,“啧啧,画得真不错,真不错。”

待到下一个镇子,告示上的赏金又从二百变成了五百,小七心生奇异,从来不知自己竟这般值钱。

这时她身上已经没什么银钱了,只能用烤兔子与店家换一些热包子,再在道旁馄饨店里换一碗热汤混沌吃。

一碗不够,便连喝了两碗。

她在军营三年,这点苦头算不得什么。

只要能回大梁,见到活生生的大表哥,再冷再苦都算不得什么。

小七嘴甜,又会说话,临走前店家还多送了她一罐自家酿的米酒,要她在路上喝了驱寒。

她想,燕国公子虽坏,燕国将士亦是坏了个通透,但老百姓里到底还是有好人的。

只是愈靠近魏国边境,追兵愈是肉眼可见地多了起来,沿途各个关隘哨卡皆戒备森严严守布防,原先只是城门守兵人手一张海捕文书,而今街市、客栈、民宅四处都是燕兵盘查的身影。

小七要出城,便不得不过城门。

这回撞了个正着,城门内外有数十个燕兵披坚执锐,手中拿着的正是那张海捕文书。

她牵马躲在一旁等待合适的时机,等了约莫得有小半日,才见有白发老者赶着牛车过城门,其上载着满满一车粮草。

小七心中一动,当即弃了马,佯作老者的同伴,跟在其后埋头推车。

守兵盘问了老者几句,“干什么的?”

老者老老实实地答,“官爷,草民家里养了牛,买了粮草正是回去喂牛。”

守兵又问,“车上可有什么人?”

老者老老实实地答,“官爷,没人。”

守兵将信将疑,一旁一人拔出剑来便往草中刺去,刺了四五下见并无异样,这才挥手道,“去去去!”

老者应了,扬鞭抽起了牛背,“阿牛,走罢!”

小七紧张得一颗心砰砰乱跳,面上却没有改一点颜色,大抵是因了天冷,冻得脸色发白的缘故,遑论那布帛将一颗脑袋包裹得十分严实。

听见守兵放了行,忙垂头推着牛车跟了上去。

将将穿过城门,乍然听有人喝道,“你!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