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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景:杭州西湖柳浪闻莺“临湖轩”茶楼

【影视剧本】

《戴翡翠翎管的男人》(电视剧本版)

作者:顾雪林

第20景:杭州西湖柳浪闻莺“临湖轩”茶楼

(杭州西湖柳浪闻莺有一个临湖轩茶楼,在茶室内,可以远眺西湖美景。这里是于远超每次来杭州,一定要光顾的地方。当然,他常常喜欢一个人坐在茶室内静静地品尝西湖龙井,远眺西湖,三潭映月尽收眼底。

今天,他带着江一梅,又来到临湖轩茶楼,他特别挑了一个二层单间茶座,居高临下远眺西湖,别是一番风味。)

于远超:(问江一梅)“喜欢喝明前绿茶吗?就是清明前采摘的茶。”

江一梅:“我不懂茶,喝什么都行,随你。”

(于远超要了一壶明前西湖龙井,一小碟开花果,一小碟怪味胡豆,还要了一个拼盘瓜子。茶楼技师是一位身材娇小的杭州美女,她说:“喝龙井要玻璃杯,这样才能看见绿茶的飘逸和茶色的淡绿。”她先用80度的开水涮了一下杯子,接着开始沏茶,也是用80度的水,她说这样的水温,最适合沏西湖龙井。也就是一会儿的功夫,玻璃杯中的龙井茶叶在水中一个个都立起来了,叶面慢慢散开,在光线的映射下,满杯茵出淡淡的翡翠绿色。于远超举着茶杯静静地欣赏。

于远超:(嘴里念叨着)“我最喜欢看龙井茶在水中泡开的过程,总是能让人赏心悦目。”

(彷佛是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对江一梅说的。于远超起身推开茶室的窗子,雾霭中,西湖的三潭映月影影绰绰,再远处,保俶塔虚无飘渺,在似有似无之间,满眼景色,亦梦亦幻。

江一梅静静地走到窗前,和于远超并肩站着,一起放眼远眺。她也被眼前的这般美景吸引住了)

江一梅:(脱口而出)“哦,好美的景色啊!像一幅山水画。”

于远超:“雾中的西湖美景,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你真有眼福!”

(江一梅和于远超这样一位成熟体贴的男性站在一起,眺望着眼前的美景,她不光体验到眼福,内心深处,也是暖暖的。俩人回到茶座后,于远超打开了话匣子)

于远超:“宋代林升曾作《题临安邸》。诗中说‘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这是他当时写在临安城一家旅店墙壁上的诗。将近900多年了,曾吟醉过多少文人墨客!”

江一梅:(看着于远超,听得非常专注)“我也被这首诗,吟醉过。”

于远超:“南宋1138年,定行在杭州,改称临安。临安原为地方政权吴越国的西府,由于其经济基础好,被选定为南宋行在,此后便扩建原有吴越宫殿,增建礼制坛庙,疏浚河湖,增辟道路,改善交通,发展商业、手工业,使之成为全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直至公元1276年南宋灭亡,前后共计138年。”

江一梅:“杭州历史上叫过‘临安’啊,我记住了。”

于远超:(望向窗外,指着西湖对岸说)“‘天外天’、‘楼外楼’如今都成了杭州的知名饭店了。‘叫花子鸡’‘西湖醋鱼’如今也都名闻天下。”

(江一梅静静地听着,她很喜欢听于远超神侃,尤其是喜欢于远超那口纯正的bJ话,声音浑厚,很有磁性,字正腔圆,还稍带一些男性的鼻音和bJ人特有的卷舌音,没有旧时胡同口音的吞音和滑音,语速松弛有度,听起来,比电视台播音员的讲话还舒服。

江一梅虽然涉世不深,但她懂得,当一个女人能安静地听一个男人讲话时,与其说她在听讲话内容,不如说她在享受听的感觉。有些男人以为自己多能侃,其实,很多时候,男人侃的内容,女人们早就忘了,留在女人们记忆中的,是男人神侃时的丰富表情和当时的聊天场景。事实上,多数男人才更物质一些;女人,尤其是没有物质生活羁绊的女人,更喜欢追求精神层面的东西,喜欢和能让她心动的男人在一起。

于远超也一直在观察眼前的这位年轻漂亮的女记者,他注意到她能安静地倾听自己的讲话,他知道,当一个女人静静地听一个男人讲话的时候,欣赏的成分更多一些。女人是感觉动物,不管你的讲话有多枯燥和繁琐,当她喜欢你这个人时,就会连带着喜欢你的一切,甚至包括你的缺点!)

于远超想:“女人们常爱说,有感觉或没感觉,来电或不来电,声音有没有磁性等等。这些,也许只有女人们才能解释清楚。作为男人,谁搞得清楚!如今这些年轻女孩们的心思,更是千变万化,让人摸不着头脑,无法猜透。”

于远超往远处想:“早年自己和那些干部子弟或知识分子子弟谈恋爱,那些女孩动不动就让自己猜:今天是什么日子?我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写的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等等。自己哪里猜得对,还不是十猜九错,透着傻。也许,bJ女孩就是喜欢这种‘傻’,让她们觉得可靠,有安全感,自己好控制。”

(在这样的场合和气氛中,江一梅实在不愿再提那个翡翠翎管的事,可是,以后还有机会提吗?江一梅决定还是先来个“诱敌深入”。)

江一梅:(手捧着自己的茶杯,品了一小口,然后对于远超说)“你看这杯中的茶汤,黄秧绿色,真像上品的翡翠色。”

(于远超听后,递过来一个神秘的微笑。但他没有接话。)

江一梅又说:“你喜欢收藏吗?”

于远超:(终于忍不住发话)“你还不如干脆问我,是不是喜欢清代翡翠翎管呢。”

(江一梅听后,一愣。)

于远超:“一个‘戴翡翠翎管的男人’,让你们《春明晚报》把bJ收藏界,折腾个底朝天,尽人皆知。”

(在江一梅有限的社会经验中,她还是第一次碰上这种“防守反击型”的男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于远超又说:“你们报的那位资深记者淳于兰,我的天,绝对是一位猎豹型女记者,不到黄河不死心,不撞南墙不回头!”

(于远超看着已经有些晕头转向的江一梅,又添了一句说)

于远超:“采访的诀窍在于,在合适的时间,问出合适的问题。”

(江一梅听后,一些已经到嘴边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她想,故宫马老那样的知识分子还好对付,但碰上于远超这样新闻界的老油条,真麻烦!唉,资深记者,“资深”这两个字还真不是摆设。

看着一脸窘相的江一梅,于远超又有些怜香惜玉了,他委婉地说)

于远超:“其实,一个好记者的另一个特点,就是不管碰到什么情况,都会坚持问完自己的最后一个问题,一追到底。你多少还是有些这样特质的。”

(打一下,揉三揉,而且不漏痕迹。说实在的,江一梅觉得自己今天学到了很多。没想到,于远超下面说出让自己更惊诧的话。)

于远超:“你不想从我这听点你们报大记者淳于兰大学时代的奇闻异事吗?”

(于远超谈淳于兰,江一梅岂止是要不要听,简直是渴望听啊!江一梅望着于远超,轻轻点了一下头说)

江一梅:(轻声说)“嗯,想听。”

(于远超端起自己的那杯西湖龙井茶,津津有味地喝了一口,放下杯子,打开了话匣子。坐在江一梅面前,于远超开始了对自己大学时光的回忆。回忆是什么?回忆是通往过去的时光隧道,一切遥远的过去,通过回忆,一下子在人们的眼前又逐渐清晰了起来,仿佛今天才发生一样。)

于远超:“过去的淳于兰,就像今天的你。聪明又有些顽皮,好奇心极强。敢于大胆拥抱全新的未知世界,又不乏犹豫和踟蹰。那时,我们都在大学中文系读书,学的是语言文学专业。那时的中文系往往设两个专业,一个是汉语专业,一个是语言文学专业。最初选择语言文学专业,是想当个作家。谁知上了大学才知道,这个专业主要突出的是语言文学史,写作课只讲了一个学期。”

江一梅:“你们语言文学专业,写作课只讲一个学期啊,好短啊。”

于远超:“大学的绝大多数时光,是在了解中外文学发展史。游国恩、王起、萧涤非、季镇淮和费振刚主编的《中国文学史》四大本,学了一个学期;唐弢主编的《中国现代文学史》也是四大本,也学了一个学期;还有《中国当代文学选读》《中国历代诗歌选》《新选唐诗三百首》《宋词选读》《元曲选读》《外国文学史》《说文解字》《文学概论》《古代汉语》《现代汉语》《精读文萃》《大学语文》《写作知识》《逻辑学》《戏剧文学知识》等等,书多得看不过来。再加上《古文观止》《中国通史》等一大堆教辅读物、大量中外名着精读,要看的大概有几百本。唉,讲句难听的话,那时,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所有的时间都用来读书也不够。谈个恋爱,简直就像一场战斗。”

江一梅:“我在武汉大学读书时,也总觉得时间不够,很少有花前月下的时光。还不如你们呢。”

于远超:(仍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给我们讲课的老师中,记得名字的有:启功、钟子敖、刘锡庆、黄慧琳、齐大卫、秦永龙、李道英、任洪渊等。当然,老师们在讲述中外文学史时,总会详细品读中外名着、名诗歌、名戏剧,讲述作家生平和作品的时代背景,写作特点等。这些知识,让我在以后的新闻工作中,受益匪浅!从中懂得,读书可以浏览,也可以泛读,名着要精读,世界名着还需要认真品读。精读和品读时,既要读原着,也要了解作者的生平、写作的时代背景、写作特点和文学史专家是如何评价的,这样才能在阅读中步步提高。”

江一梅:(插话说)“你的大学时代,如果用一句话来作个学习总结,你会怎么说?”

于远超:(不假思索地回答)“想有知识,唯有读书!读过的,不一定就懂了,再读嘛。诗言志。写散文要‘形散神不散’,把散文写精炼,就是诗;把散文细节化,就是小说。大致就是这些体会。”

(说罢,于远超端起茶杯,一边喝着龙井茶,一边看那些在水中竖起来的一个个龙井茶叶。然后,若有所思地对江一梅说)

于远超:“淳于兰那时就是疯狂读书,那个时代没有网络,我们读书主要在学校图书馆和bJ图书馆。我总是早早到图书馆给淳于兰占座位,她来了以后,就是埋头读书,记笔记。有时,我喜欢从侧面看她读书的样子,目不转睛,如饥似渴,专心致志,她那种读书的样子,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江一梅:(抿着嘴,若有所思地微笑着)“淳于姐一定是你那时最喜欢的女孩了?”

于远超:“你要问我那个年代喜欢什么样的女孩?我就喜欢爱读书的女孩,和我容易有共同语言。在从图书馆回宿舍的路上,从宿舍去食堂的路上,去书店买书的路上,只要是在路上,我们就会谈书,讲各自的阅读体会。那时不像你们今天这样谈情说爱。那时我们谈的爱情,都是书里的爱情,都是别人的爱情,争论的都是别人的爱情结局。”

江一梅:(渐渐地笑出声了,深情地望着于远超)“你们还挺浪漫的。”

于远超:“呵呵,也算浪漫吧。当然,我的年龄比她大些,我总希望爱情能从书本里走出来,来到现实中。而淳于兰则喜欢柏拉图式的爱情,热衷于精神恋爱。我说,任何书本上的恋爱,都是来源于现实生活,又高于现实生活。她认为,最完美的恋爱,是柏拉图式的。她的恋爱观,我完全不能接受,我批评她是‘作茧自缚’,她嘲笑我是自甘堕落!我们就这样争吵不休,渐渐地,让才从书本里探出一只脚的爱情,又彻底地缩回到书本的深处,再也没有探出头来!”

江一梅:(听得入神,不禁好奇地发问)“你们那时就没有些在现实中更亲热的举动?比如拉拉手,来个热吻,或者还有什么更那个的。”

于远超:(窘迫地笑了)“要说也是呢,我们也许更重视精神上的交流,对纯物质性的,我的要求更强烈一些吧,但多数情况下,也就是做点白日梦。说是谈了一场恋爱,仔细想想,好像一直没有干什么纯物质的、有内容的事,真有些不可思议。”

江一梅:(笑着说)“看你挺精明的一个人,关键时候,也好像挺笨的!”

(于远超承认自己有些笨,而且笨得有些窝囊。想到了笨,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眼眶稍有些湿润)

于远超:“唉,最笨的是分手的时候,她对我说,咱们年龄不合适,你这样的年龄,总有些急不可耐,我不能满足你的急不可耐,咱们还是分手吧。”

江一梅:(几乎笑出声了)“真分手了?就为‘急不可耐’?”

于远超:“是啊,就这么分手了。我当时想,我有什么‘急不可耐’?我根本什么都没干。还急不可耐,我看她分手时才急不可耐!我当时误认为她有了别人,后来才知道,我误解了她,还是我有些缺乏耐心,和年轻女孩的恋爱经验不足啊!不懂得和年轻女孩谈恋爱,要慢慢来。”

江一梅:(捂着嘴,终于笑出声)“淳于姐所说的‘急不可耐’,到底指什么?是指拉拉手吗?还是?”

于远超:“我们也不是没有拉过手。那次我们逛颐和园,傍晚时分,从后山上到颐和园最高处的智慧海,在爬上一块岩石时,她上不来了,伸出手给我,我伸手拉了她一把,一下把她拉到我胸前,我想轻轻地搂抱她时,她微笑着飘来一句'你可不要趁人之危哦'。我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就此罢休。也许,这就是她所说的‘急不可耐’吧?”

(江一梅笑弯了腰。听到这,她仔细回味着,不需要再问什么问题了。作为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年轻人,自己是淳于兰之后那个年代的人。迷恋过琼瑶小说,相信爱情,也在等待爱情。可以为了一段爱情苦苦等待,也可以奋不顾身地追求爱情。这样的感情,只能给一个人!)

江一梅想:“自己之后的年轻人,大概就是票子车子房子的一代人了。高兴了可以同居一段,不高兴了随时分手。对那种漫长的精神交流不感兴趣,恋爱也是快餐型的,物质型的,‘宁可在宝马车里哭,也不愿在自行车后座上笑,’形容得多形象,爱情对于他们,也许连梦也不是。当感情可以赤裸裸地在电视荧屏上招摇,在手机视频中暴露,还有什么爱情小说需要他们读?现在的某些年轻人,今天可以在微信微博博客上秀恩爱,四处招摇不亦乐乎;明天就在微信微博博客上大闹离婚,相互攻击不遗余力!章节精彩,内幕悚人,远比小说写得热闹!好像彼此从来不是夫妻,而是仇敌!”

(想到这,江一梅耐心等待着于远超,希望他能继续谈下去。)

于远超:(谈兴未了,他接着说)“因为一点‘急不可耐’就分手,这在今天,简直就是个笑话。”

江一梅:“哦,不能这么说,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爱情观。应当彼此包容。”

于远超:“‘爱情’这两个字,催生出多少世界名着,让多少世界顶级作家冥思苦想,有时撞得头破血流。大家试图拿出最终解决方案,但谁也拿不出来。在我看来,‘爱情’是无解的,或是多解的,就像那些数学猜想题,人们总是无限接近正确答案,但总是又会有新的结论。因为,‘爱情’这道题的背景条件是社会,社会在不停地发展变化,‘爱情’的结论怎么只会是一个?一定是多解的。不同时代,不同民族,不同发展阶段,人的不同年龄,这些决定‘爱情观‘也是丰富多样的。你可以喜欢这一种,但你不能轻易说那一种不好。对今天年轻人的‘爱情观’,你可以有所保留,但至少应当尊重。因为,年轻人的'爱情观'也不会是一成不变的。”

(江一梅静静地听着,她喜欢听于远超这样中年男人的肺腑之言。江一梅看了看窗外,有些不情愿地对滔滔不绝的于远超说)

江一梅:“远超大哥,天已经开始黑了。”

(于远超端起茶杯,来到窗前,远望暮霭中西湖上星星点点的渔火,对江一梅说)

于远超:“咱们一会儿坐游船回去。”

(江一梅听后,高兴得几乎想跳起来。当然,她没有,她有些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

江一梅:(略带颤音地说)“哦,真的!坐游船回去,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