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池言西的眼神逐渐变得没有焦距,全身僵硬着,汗水顺着额头滑落,他的身体一阵颤抖,仿佛被巨大的悲痛击中,泪水瞬间模糊了他的视线。
众人的惊呼与尖叫声划破了静谧,周围的一切开始嘈杂起来,扩音器里都是在提醒人群远离现场的指挥声。
警察和救援队们急匆匆地奔着岸边去,但因为来势汹汹的涨潮,他们不能贸然行动,只能积极地商量对策。
混沌的场面中,池言西的心在疼痛中扭曲,每一次跳动都带来一阵阵的剧痛,整个人仿佛被深邃的黑暗吞噬。
他静静地站在原地,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大家都集中在救人这件事,没人注意到他正往岸边靠。
在其中一个警察注意到他的时候,已经晚了,池言西已经站到了礁石边上。
他低头看着汹涌奔流的海水,眼底划过一丝轻讽。
“想摆脱我吗?你做不到的。”
他的脚步向前,后面是扩音器里提醒他不要往前,可他全然听不见。
“我说了,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把你抓回来。”
池言西的话音刚落,就朝着蔚蓝的海水跳了下去。
潮水正退,水势逐渐平稳,池言西屏住呼吸,企图在水中找人,可腿上的剧痛让他完全使不上力气。
他低头才发现自己的腿划了长长的一条口子,血肉翻开,伤口极深。
就连他的膝盖也没了知觉。
这里的暗礁太多,他刚刚跳下来的时候腿应该是撞上了。
他一只腿坚持不了多久,不要说找人,往上浮也很困难。
视线逐渐暗下来,眼前一片漆黑,他渐渐地失去了意识。
孤魂野鬼吗?
那我也要来陪你。
他这么想着。
***
池言西仿佛是从一个很长的梦境中惊醒过来。
他猛地睁开眼睛,不见深渊,不见海浪,只能听到滴滴医疗器械运转的声音。
旁边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轻颤着叫他,“言西,你终于醒了。”
池言西转过头,还不适应光线,他轻轻眯了眯眼睛,是杜向芸。
她的眼睛红肿的厉害,一看就是狠狠哭过了。
“她呢?找到了吗?”
他昏迷了两天,声音如砂砾般沉哑。
杜向芸浅浅啜泣了两声,摇了摇头,又是潸然泪下。
“我去找她。”
池言西坐起来,一把拔掉手背上埋的针管,血液顿时染红了整只手。
杜向芸吓得立马按住他,“我知道你着急,可你现在这样怎么找人?”
“我这样?”
他低头才发现自己的腿被绷带从膝盖一直缠到脚踝,看样子很严重。
“我多久能好?”
他抓着床单冷声问。
杜向芸擦了擦眼泪,哽咽道,“你的膝盖撞到了礁石,医生说是粉碎性骨折,还有你的小腿也多处骨折,不要说多久能走路,以后能不能正常走路还不一定呢。”
她说着眼泪就控制不住了,“这到底是为什么呀?你和笙笙怎么就闹到这个地步了?一个生死未卜,一个还可能一辈子不能正常走路,你们两个是我最疼爱的孩子啊。”
“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就不该逼着你娶了笙笙,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两败俱伤。”
池言西靠着病床,目光移向窗外,淡蓝色的天空有鸟飞过,他轻声说,“她不会有事的。”
她那样一个倔脾气,怎么忍心就这么离开这个世界。
三天后,池言西坐着轮椅出院了。
警察局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找到了一些线索,让他过去一趟。
池言西坐在那,高大的身形紧张的僵持着。
门锁响动,他抬眼望去,几个警察手里拿着一个纸箱走了过来。
“池先生,您是余笙小姐的丈夫对吗?”
“是。”
“这是我们这几天找到的一些物品,您可以认领一下,看看哪些是余小姐的。”
警察说着打开了纸箱。
宋雯推着池言西走到纸箱前面,当他看到箱子里那条钻石项链的时候,黑漆漆的眸底瞬间涌上一抹沉痛。
他颤抖着手拿起那条项链,低声问,“她人呢?”
他们一脸遗憾,“很抱歉,池先生,目前还没有找到余小姐,不过根据痕迹专家的分析,当时正处于涨潮期,不要说余小姐不会水,就算会水,逃生的几率也不大......”
“你们想说什么?”
池言西的目光十分阴冷,显然不接受他们说的。
宋雯见他们一脸为难,赶紧上前打圆场,“我们池总跟夫人感情十分深厚,他暂时没办法接受这个结果,希望你们能理解,救人不能停,我们回去等你们的好消息。”
“这是自然的,不到最后一刻,我们也是不会放弃的。”
警察又瞥了一眼池言西,“不过,家人最好是做好心理准备,不然确实很难承受打击。”
“是。”
宋雯怕池言西情绪失控,赶紧带他离开了。
池言西从警局出来,吩咐宋雯调集了所有人,不惜一切代价找人。
他始终不相信,余笙会真的出事。
他手里攥着项链,目光痛苦而沉定。
这时车窗被轻轻敲响,池言西降下车窗,一盆凉水顿时泼了进来。
池言西没有防备,猝不及防地被从头淋到了身上。
“池言西,你把我的笙笙还给我!”
顾昔念悲痛欲绝的嗓音从外面传进来。
她从开敞的车窗探进身,一把拽住池言西的衬衫衣领,“你不是很厉害吗?你的手段不是很多吗?怎么,你只能把这些东西用在欺负女人身上,让你找人就找不到了吗?”
宋雯见状立即要拉开她,池言西却对她摆摆手。
他捋了一下头发,俊脸充满惫态,眼睛里充斥着猩红的血丝,“谁说我找不到了?”
他云淡风轻拨开她的手,“我一定能找到她。”
“你要是能,怎么会是现在这副样子?”
顾昔念见过眼前这个男人呼风唤雨的模样,他永远是从容淡定,信誓旦旦。
可他现在分明是比自己还要怕。
哪怕他装的再好,他眼底的乌青,苍白的脸色骗不了人。
“是你害了笙笙,池言西,是你害了她!”
她望向他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恨意,然后又蓄满了泪水,最后又像个孩子似的嚎啕大哭起来。
“笙笙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你把她逼死了,你高兴了吗?”
顾昔念哭得伤心欲绝,后面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不由分说将她揽入怀中。
她抬头看向来人,粉嫩的唇撇了撇,哭得更凶了,“哥,我的笙笙不见了。”
顾砚书紧紧抱住她,将她摁在怀里,心疼地安慰,“会找到的,念念别哭。”
“可他们都说找不到了,笙笙很怕水,她平时见到泳池都晕,躲得远远地,她到底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去跳海的呀。”
“我可真没用,笙笙说没事,我就信了她的没事,原来她一直是这么痛苦的吗?”
顾昔念哭得泣不成声,窄肩耸动着,“她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要不是她,那年在宁大门口我就死了,是她救了我,她一个人把那些混混都打跑了,我从没见过那么勇敢的女孩子,所以,我下定决心死缠烂打也要和她成为朋友.......”
“可我没有学会她的勇敢,我也没能救得了她.......”
顾昔念在顾砚书怀里哭得快要虚脱,车里面的人蓦地打开车门。
池言西眼底猩红,沉声问,“那年在宁大门口,拿着棒球棍见义勇为的,是余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