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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笙睡了多久,他就有多久没合眼,一直守在床边。

可这又怎么样,要不是他没照顾好笙笙,笙笙也不会这样。

顾昔念重重地放下粥碗,气鼓鼓地将头转到了一边。

池言西的眼睛里只有余笙,她也正静静地看着他。

他眼底难得露出不加掩饰的不舍和沉痛,可她已经没感觉了。

“醒了。”

他的嗓音有些哑,像是在问她,也像是自言自语。

他一步步地朝她走去。

白瓷的粥碗还冒着热腾腾的气,余笙想也没想,拿起粥碗朝着他用力丢了过去。

她在床上躺了两天,又刚刚醒,按理说没什么力气,可不知道哪来的劲儿,坚硬的瓷碗在空中划出一个抛物线,精准无误地砸到了他的额头。

热粥混着白气,从他的额头流下来,头发和脸颊上满是粥汤。

这是她见过池言西最狼狈的时刻。

也是她最恨他的时刻。

池言西是能躲开的,但他故意站在那里没有动。

比起她一人独自痛苦,他更希望她能发泄出来,或者,对他更残忍一些,这样,他也许还能减轻一些负罪感。

没人知道,电话接通的那刻,当他听到她痛苦的声音和尖叫,他有多么痛恨自己。

“笙笙,你别激动......”

顾昔念显然也被余笙突然而来的举动吓到了。

印象中的余笙像是一只清冷傲娇的猫,看着难以接近,实际遇到合得来的人,就会放下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具,露出最柔软可爱的一面。

她认识她这么久,好像从来没有看到她如此失控过。

她想,要不是恨到了极致,她的笙笙不会做出这么极端的举动。

池言西没照顾好笙笙,让她受伤,是他的不对,也或者,这次的意外就是因他而起,无论是哪种原因,他都不无辜。

可偏偏这两日,她亲眼看到池言西衣不解带地陪在笙笙身边。

二十四小时,除去办公和无微不至的照顾她,吃饭睡觉的时间少得可怜,眼见他气色极差,这一刻,她突然觉得池言西好像有那么一点可怜。

“能让我们单独谈谈吗?”

池言西随手擦去脸上黏糊的粥,对顾昔念说。

顾昔念知道他们之间的结果无论好与坏总是要解决的,自己始终是他们感情上的外人,帮不了忙,便离开了病房,给他们腾出空间。

池言西迈步走到她面前,从桌上抽出两张纸巾,她没有着急管自己脸上的污脏,而是弯腰拉起她的手,替她擦去刚刚砸他的时候,不小心洒到她手上的粥。

余笙厌恶地甩开他的手,视线冰冷地望着他那双饱含柔情和歉疚的双眸,“何必这么假惺惺,现在发生的一切不都恰好顺了你的意吗?”

他的喉结艰难地蠕动,嗓音如沙砾一般沙哑,“.......为什么这么说?”

她冷笑道,“你不是早就容不下我肚子里的孩子了吗?”

“现在孩子没了,你心里一定很高兴吧?”

池言西骨节修长的手慢慢收紧,无力地攥了攥。

“我的孩子没了,我怎么可能会高兴?”

他说话的嗓音透着微不可察的颤抖,可惜她被恨意吞没,完全没注意到他跟她其实一样痛苦。

她现在的每句话更像是一把把淬了毒的刀,专门往他的心窝里捅,刀柄带刺,她拔出的时候也刺伤了自己。

“你怎么会不高兴?孩子没了,再也碍不了你的事,你也不用担心别人知道你有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也再没什么能影响你在池家的地位,你和余家的联姻,这桩桩好事还不能让池总高兴吗?”

池言西自嘲地轻笑,“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在你眼里我就只是一个连自己亲骨肉都可以牺牲的人渣吗?”

她理所应当地反问,“你不是吗?”

“笙笙.......”

他轻柔喊她的名字,“我知道你难受,也知道你的委屈,但你放心,今天的事情我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

透过玻璃窗,柔和的光线落在他的宽肩上,显得他的身材瘦削修长。

他俊美的面容上写满了心疼,温柔握住她的手,“至于我们的孩子.......他没了,我和你一样的心痛,但是我们还年轻,以后还能.......”

“你真的觉得我们还有以后吗?”

她打断他的话,蓦地一笑,扯动干涩的唇角,有些刺痛,“我不会和一个拼命想杀死自己孩子的恶魔再有什么瓜葛。”

池言西的身形一震,“你知道了什么?”

“袭击我的人说,派他们来的人不希望孩子顺利生下来。”

“所以你认定是我,为什么?”

“你不是说,我肚子里的孩子留不得吗?”

她的话让池言西瞬间明白她这些日子为什么不对劲了。

“你听到了我和妈说话是吗?”

余笙偏过头,不愿意再看他。

池言西在床边坐下,缓缓解释道,“我那天之所以说那样的话,是因为孩子出现了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强行生下来,对你会有生命危险。”

余笙潋滟的眸光里出现一丝波动,抬起头看着他,“.......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国内解决不了,我找了国外的专家,那时候还有几个专家没给回复,如果有奇迹出现,我贸贸然告诉你,只会让你的精神状态更糟糕。”

余笙抓着被子,手指甲快要抠进肉里,“池言西,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

池言西心口像是被人抡了一拳,“我可以把你的档案给你看。”

“以你的能耐,档案上的内容还不是想怎么填就怎么填。”

池言西知道,她现在比任何人都痛苦,这种痛苦他人也不能替她承受。

他知道自己不该计较她此刻的话,可她的话到底还是狠狠地凌迟着他的心。

“那要怎么样你才肯信?”

余笙摇摇头,面如死灰。

“我不会再信你了,池言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