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皇柒一行抵达华枫郡之时,正是十里坪激战之后。
然而传来的不是诏月获胜的消息,而是李皓天轻敌不备,被梁军诱入圈套遭到伏击,而后更反遭连破两座营垒,以至三名都尉牺牲。
形势不妙,李皓天领兵退走,画言成与班垶人马亦受影响,考虑保存实力当下不多做无谓纠缠,不得不也跟着退守。
这一战皆是因为李皓天急于立功造成的,班垶与画言成此前的努力白费,即便人数不敌,好不容易维持双方对峙的平衡就此而破,梁宁显然变得士气大盛。
翌日入夜,营地外士兵把守,营中伤兵在治伤,班垶看着眼前此景,只觉胸口一道郁气待要发作,赵金小心在旁提醒,毕竟李皓天是皇帝亲任的主帅,不可造成冲突。
“老子管他是谁任命的,打仗只凭真本事!”
班垶没好气,这估计是他这些年来经历的最窝囊的一场仗,原本还盼着李皓天领着重兵前来支援,如今这局势却是让人窝火。
此前他集结华枫郡兵力对抗梁宁二十万好不容易守下来,就因为李皓天一个人让那些战死的将士白白牺牲。
赵金知道班垶的性格,向来直言直语不买任何人的账,但听闻这李将军如今正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赵金是怕班垶跟他起冲突没好处。
不远处有人入了帐中,赵金立刻转移班垶注意力,“头儿,画将军回来了。”
班垶望了一眼,入帐前严厉交代:“都给我看好了,特别盯着那个李皓天,有动静立刻来报!”
赵金连连点头,等人走了心里发苦,李皓天是骠骑将军,镇国公画从年之下现今最高之位,此战又为主帅,人家真要有什么动作,哪里是他一个小小副将能阻拦的。
叹了口气,只希望上天佑护诏月,此后不要再出岔子。
掀帘入帐,一抬头,班垶发觉不止有画言成一人在。
同画言成站在沙盘前的,还有另一道身影。一身烟色斗篷,看不清面容,却掩不住身上透出的矜贵之气。
“画将军,这位是——”
“你来得正好。”班垶一双眼直望着身边人,画言成向他道:“这位,是睿王。”
“王爷,这便是驻守华枫郡的振武将军,班垶。”
睿王?
班垶讶然,但还是客气行礼:“末将参见睿王!”
原来是有贵客,难怪方才进来之后,外面画言成的部下把守再不让人进来帐中。
“不必拘礼,班将军以八万守军击退梁宁二十万大军,一战传到皇都,如今应称班将军为振东将军才对。”
男子淡淡含笑之声响起,转过身来。
烛火下斗篷让面容多了暗影,不是十分清晰,然而还是能看出俊美之姿,班垶怔了片刻,忽觉失礼,恭敬回道:“那些虚名不重要,打胜仗才重要。”
受封赏班垶并没有多高兴,皇帝能让李皓天那样的人任主帅,被他认可没有意义。
显然对于十里坪一战班垶很介意,画言成对御皇柒道:“班垶说话向来直爽,还望王爷不要见怪。”
“无碍。继续讲讲昨日之战吧。”御皇柒目光回到沙盘之上。
班垶也来到跟前,听着画言成分析昨日战事,失利之因。
御皇柒显然听得渐渐眉间蹙起,又听班垶在旁愤然:“敌军后撤,得视敌方情况判断是否有诈,不是盲目追击,打仗得用脑子而非逞能!”
一说起来,班垶脾气又上来,幸好此刻李皓天不在面前,不然他这脾气真是忍不住。
就因为李皓天一人轻率,损失了营垒及部下,还有那些平白受伤的士兵。
“事已至此,眼下唯有守好此处,伺机再动。”
御皇柒拿起沙盘上一面小旗,插在代表华枫郡的城门外。
“王爷不必担心,在画将军未到之前,末将已命人环城埋设暗桩,此外这里,还有这里,挖有深壕并设了转关桥,护城河水面下也加埋了竹桩。”
“再是城墙,敌楼观察哨士兵昼夜轮替,以此往外哨岗相连,保证及时发现动静传递回消息。”
对于战事部署,班垶尤为认真,在沙盘上指点各处解释自己的安排。
御皇柒:“华枫郡地势起伏,谷岭相间,确实易守难攻,但梁宁号称出兵四十万,若发起正面进攻——”
“那就正面迎击!我们如今也有兵马——”班垶脱口而出的话半途止住,前一刻的胸有成竹变成一声冷嗤。
李皓天手握十八万兵马对他们有用吗,想想今日,这足以说明,兵不在重而在精,更在于统帅的能力。
“依本王所见,胜败的关键,依然是在人。”
男子长身玉立,步履闲雅,在帐中缓缓踱步,“不以高名自居,能听从身边人建议,行动深思熟虑有所把握,这样的统帅才能领兵致胜。”
可这些,李皓天占了哪一样?
“昔有精兵三千可屠城,可突围,全以智取胜,”矜贵的男子望向眼前两位将领,拱手一礼,风骨卓然:“胜不相让,败不相救,也可有另一番理解。望两位不负众望,带领将士们打赢这一仗。”
清淡却坚定的声音,班垶听得心口一震,看向画言成一眼,随后向御皇柒还礼:“末将誓死守住华枫郡,不负王爷、不负百姓所托。”
…
“头儿,贵人已经离开了,没旁人注意。”
御皇柒不能久留,赵金负责护送他们几人离开军营,而后返回禀告。
班垶正盘膝坐在篝火前,擦拭着剑,像是在想着什么,赵金的话是听到了,问:“那边呢?”
赵金明了他所问,低声回:“自从回营就来来回回检查防守,后来入了帐就再没出来,对着沙盘看了一日,东西都没吃呢。”
班垶一嗤:“老子就没见过这样独断独行的主帅,此次造成失利局面的是他吧,倒像是我们的错,这气撒给谁看呢!”
也就是此处距离李皓天那边的营帐远,不然赵金真怕李皓天听见,不过班垶却是不怕的。
“说起来,今夜所见的这位睿王,却真是与我此前想象的很不一般。”
“怎么不一般?”赵金在身边坐下,眼神发亮地等着听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