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给九公主的?”楚亦寒以为自己听错了,迟疑着伸出手。
掌心忽地一沉,锦盒已然在手中,凉意穿透肌肤,似是僵直的蛇,让人只想扔掉。
生辰礼物?不是避之不及么?睿王何时对九公主如此上心了?
那姐妹俩的心思昭然若揭,睿王又岂会不知,九公主如今风头正盛,多少双眼睛盯着,八公主耳目众多,宫中有个风吹草动自然瞒不住,若是被璃妃知道此事,怕是又要旧事重提对他楚亦寒纠缠不休了。
即便是为了查出当年之事,招惹上西陵公主,他东睦王爷的身份怕是也藏不住了。
若东睦皇室的背后黑手当真是瀛帝,睿王来西陵岂不是羊入虎口?
“本王有事出去一趟。”正寻思间,房门忽地被拉开,袍角飘飞,冷风迎面扑来,待抬头看时,已然不见人影。
漠北的冬格外长。
驻守边疆多年,将士们似乎已习惯了这样的严寒,往年的每个冬日都是这般度过的。可今年的气氛却有些不同。
“哐。”长戟与石头碰撞,发出沉闷的一声响。扰得众人心中更是烦乱。
“你他妈消停一会儿行不行?”士兵们说话也是直来直去惯了的。
“我他妈怎么消停?外边都传开了,说咱们云家军都是叛军,老子在这儿三年没回家了,到头来成了他妈的叛军!”
一阵沉默,众将士脸上都呈现出气愤的神色。
“不管怎么样,我就是信咱们将军,他肯定,肯定有苦衷。”一个声音嘟囔着。
“咱们干脆去问问将军算了!”
“对,问问将军,怎么从敌营回来就开始与北渊修好了,忘了咱们林副将是怎么死的了?”
林副将那颗血淋淋的头颅仿佛就在眼前。
“走!走啊!”
营地上百十号人响应着,浩浩荡荡朝主将大帐而去。
“你们想干什么?”一声怒喝响起。
元龙几乎是怒不可遏,额上的青筋暴起,却不得不尽力控制情绪,以稳定军心:“云将军忠良为国,岂容那些别有用心之人随意污蔑?如今北渊用计,试图使我军民离心,使朝廷生疑,陷将军于不义,尔等岂能自乱阵脚,让将军腹背受敌?”
“各位请回吧,待到时机成熟,将军自然会向大家解释。”元龙安抚着。
云家军毕竟追随云承誉多年,此番既有元龙出面说开,众人虽心中憋闷,却也不再一心找云承誉讨要说法,各自回归。
元龙望着众人背影,眉眼间的晦色转瞬即逝。
其实他也不明白将军到底想要做什么。
可他永远信他。
夜雨潇潇,更添一丝寂寥,屋内未燃烛,帕尔朵拥着锦被斜靠在软枕上,雨打窗棂,声声入耳,扰得人心绪愈发烦乱。
阴修一早去接洪道长,此时还未回来,是那老道不愿前来还是路上出了偏差?阴修出发前曾信誓旦旦向她保证,就是捆,也会将人带来。
不能再等下去了,气归气,总不能放任阿里娅那小贱人独揽大权如日中天,眼看着风头便要盖过她,前几日又有群臣上书,提议早立太女,若是那些老腐朽一致推举阿里娅,如今父帝身子每况愈下,即便再不情愿让位,怕是也不得不做出抉择。
阿里娅,倒是低估了那小贱人,自十八岁搬入公主府,每年除了在宫中碰过几次面,这些年竟对她的事一无所知,究竟是谁在背后帮她呢?璃妃?那个只会拈酸撒娇的老女人,怕是没这个本事。
孟准……查遍京城,竟是无迹可寻,事出反常必有妖,无论如何此人留不得。
天算不如人算,母妃,既是你一心求子,也怨不得我狠心,朵儿尽力了,能不能等到那一日,就看你的造化了。
阿辰,等着我,我绝不会将你让给任何人,你是我的,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
“哐当。”屋门忽地被撞开,一道冷风裹挟着泥土味儿迎面扑来,黑暗中,帕尔朵目光一凛,大红锦被无声飘落,足尖轻点悬身飞了过去。
“阴修?”湿气夹杂着腐朽的味道,似是还有一丝淡淡血腥气,借着廊下灯笼微弱的光线,帕尔朵皱眉看向倒在门边的黑影,试探着低声问。
无人应答,豆大的雨点打在黑袍上劈啪作响,男子趴伏在阶梯上一动未动。
雨声愈发急了。
“没找到?”高墙下,隐在暗处的娇小人影压低的声音中透着几分凌厉。
“找到了。”男子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微微喘息着低声道,“半路被人劫走了。”
“可曾查到是什么人做的?”
“三人,黑衣遮面武功高强,看不出路数。”
“不是说万无一失么?二十人打不过三个,你竟还有脸回来?”女子冷哼,声调随之拔高了些。
“噗!”伴着一股血腥气,男人身子晃了晃。
“你,受伤了?伤在哪里了?”女子疾步从暗影处闪身出来,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臂,声音里带了连她都不曾察觉的急切。
男子借着她手臂稳住身形,一手捂向腹部,喘息了片刻才抬起头,清辉月影下,唇角一抹暗红血渍,映得一张脸越发惨白。
“你,不气了?”虚弱的声音,小心地试探,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卑微。
“死不了就赶紧回去。”女子怔了下,随即用力抽回手臂,不顾身侧之人摇摇欲坠,拉紧兜帽转身便走。
“他们,都死了。”男子踉跄着追了几步,望着那道渐渐远去的背影口中喃喃着,“阿里娅,四年了,我的生死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么?”
女子脚步顿了下,却是并未停下,反而加快了几分,隐入浓浓夜色。
暗影处,黑巾下的一双凤眸闪了闪,待那道人影踉跄着跃出宫墙,足尖轻点,墨色衣袍迎风猎猎,似是一只苍鹰朝着殿宇飞去。
“娘娘,时辰不早了,该歇着了。”老嬷嬷端着托盘上前,一脸慈爱地温声提醒。
欣贵妃抬眸,瞥了一眼碗中浓黑的药汁,放下手中做了一半的小鞋子,只觉胃中泛起一阵恶心,掩唇蹙眉道:“本宫身子已然无碍了,快将这个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