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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五察言观色,见青峰低头思索垂眸不语,以为他对房子不满意,忙陪着笑脸又道:“咱家房子虽简陋些,却是每日都打扫,小的那婆娘会些厨艺,一日三餐客人想吃什么经管开口。”

“就这里吧。”车厢内传出一道低沉的声音,车帘掀起,高大的男子弯身从马车上下来,径直朝着前面的客房而去。

龙五一时呆怔,虽未看清男子长相,他那周身的气势却不容小觑,一身皮毛滚边的华丽锦袍上金丝银线绣成的飞鸟灿若霞光,一举一动贵气天成。

“让你家婆娘做些拿手的吃食送去客房,顺便烧些热水,我家主子待会儿要沐浴。”青峰转身从车上拿了个包裹,朝着龙五低声吩咐了句,快步追了过去。

天色微明,薄雾笼罩下的西陵皇宫灰蒙蒙一片。

一众朝臣陆陆续续进了大殿,看到上方端坐的女子皆是一怔,举步不前面面相觑:“九公主?”

“我西陵要变天了么?坐在这里的怎会是她?”

“听说皇上近日龙体欠安,难不成是要立太女了?”

“要立也应是八公主才对呀,她敬献丹药有功,其母欣贵妃又怀了龙种,九公主她凭什么?”

“九公主贤良淑德,是我西陵第一才女,其母璃妃深得皇上宠爱,若不是阿迪尔皇子早年夭折,与太子之位失之交臂,哎,我西陵国哪里需要一个女子执掌江山?”

“九公主那般……温顺的性子,如何能撑得起我西陵这诺大的江山?”

“以你之意,八公主就能撑得起了?”

朝臣们低垂着头窃窃私语,全然不曾看到阿里娅眼底闪过的狂风骇浪。

“各位说够了么?”清冷的声音似是深夜里屋檐下突然碎裂的冰柱,咔嚓一声脆响,众人皆惊,大殿顿时安静下来,“你们都当本公主是什么?摆设?”

“怎么?”阿里娅冷眼扫着众人,“就算你们觉得本公主不适合坐这个位置,皇上亲自下的旨意,谁敢违抗?”

“臣等不敢。”一人带头,众臣皆跪地。各人心中惊骇,仿佛在那清秀的眉目间看到了八公主倨傲的影子,不,比八公主更深沉,更老练,更……难应付!

西陵帝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昏昏沉沉在噩梦中惊醒,已然是正午时分。

胡公公一脸担忧地用帕子替他擦拭着额上细密的汗珠子:“皇上,可好些了?”

“嗯。”西陵帝重新闭上双目,狂跳的心渐渐平复下来。

“早朝那边如何了?”良久,他才再次开口,似是被抽去了筋骨声音有气无力。

胡公公收起布巾,微微躬身:“皇上尽可安心,九公主蕙质兰心行事稳重,又有圣旨在手,料那些朝臣也不敢造次。”

“老八呢?可有为难她?”

“八公主风寒未愈,昨夜急着赶来又受了凉,贵妃娘娘让人传话,明日帝姬好些再与九公主一同协理国事。”

“朕如何不知她的心思,不想居人之下?哼,那个位置岂是她想要便能得到的?”

胡公公心下一动,偷眼看向西陵帝,见他面色晦暗皱纹堆叠,铺在枕边的发丝又白了些许,不由暗自感叹,短短几日皇上又苍老了几分。

只是那双微阖的双眸下也不知掩藏着怎样的刀霜剑雨。

皇上这是何意?不想将皇位传给八公主?虽说眼下宫中几位娘娘皆怀有身孕,即便其中有人产下龙子,也得十几年后方能掌管国事。

“听说今日早朝,九公主气势非凡,朝臣们皆大赞其有乃父之风。”胡公公端了盏热茶走到床边,扶着西陵帝坐起,“皇上不必忧心国事,保重龙体要紧。”

“她是朕的女儿,朕又岂会不知她能力如何?”西陵帝睁开双眼,眸底的风暴散去,神色渐渐转为空洞,“哎,朕老了,精力一年不如一年了,待朕百年之后,西陵这偌大的江山该交由谁来继承?”

“砰!”帕尔朵一脚踹飞了矮几,琉璃盘中的糕点滚落在雪白的长毛地毯上,一旁的婢女低垂着头周身抖如筛糠。

“这又是谁惹着你了?”阴修携着一股冷风从外面进来,大喇喇地一屁股坐在帕尔朵身侧,展臂揽住了她的肩头。

“滚开!”帕尔朵正在气头上,鼻息间腐朽的味道令人作呕,手肘暗自使力猛地朝阴修肋下撞去。

阴修吃痛闷哼出声,霍地反手擒住她的胳膊,帕尔朵不甘示弱,抬脚便踹,拳脚相加,片刻功夫,二人你来我往过了数招。

两名婢女不知如何是好,蜷缩着身子向后退去。

“咚咚咚。”敲门声忽地响起。

“公主,阿赤求见。”

屋内交手的二人停下打斗,各自退后一步,帕尔朵递了个眼色,阴修不情不愿地嘟囔了句,疾步走向里间。

两名婢女匆匆收拾了翻到的物件。

“进来。”帕尔朵敛了敛散乱的衣襟,扬声说了句。

阿赤的腿伤似是还未好利落,一瘸一拐地进来躬身:“公主,让奴才过来有何吩咐?”

帕尔朵摆了下手,两名婢女低垂着头退了出去。

“明日你去一趟道观,将洪道长接来这里。”

“洪道长?”阿赤诧异地抬头,“奴才记得洪道长说过不会下山的。”

“本公主的命令他敢不从?废话少说,去办事。”

“是。”

“若是出了差错,小心你的脑袋。”

“奴才不敢。”

阿赤跛着脚出去,房门又重新关上。

“洪道长是谁?”阴修从里间出来,铁青着一张脸,冷笑道,“你不会是想让个道士做法弄死那老东西吧?”

“你以为本公主像你一样蠢?这么多日连个人都查不到?”帕尔朵晲了他一眼,不等阴修开口,朝着门外扬声道,“来人,更衣。”

“你又要去哪里?”阴修忍着一腔怒火,追问道。

“进宫。”

花溪峪的夜晚,寂静阴森,微弱的月光半隐半露在层林间,山风拂动虬枝摇曳,似是无数个幽魂在岩石间飘荡,影影绰绰神秘可怖,偶尔传来几声鸟兽的哀鸣,愈发令人毛骨悚然。

两道黑影犹如飞鹰悄无声息地掠过高墙,一左一右迅速分散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