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昭城。
昭城地处偏远,虽然占地面积大,但是与帝都的繁荣相比,简直大相径庭。
这里主要的生计,无非就是田地的贩卖,米粮的供应,以及他国的往来商贸。
金樽玉露的权贵,是不愿到这里来的。
所以,这里便成了叶家最好的藏人之处。
“表兄,我已经把那些麦子装好了,你待会用马车运回去就行,我先去买菜,晚点给你们做好吃的!”叶柔干完了活,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擦汗,朝着远处憨厚朴实的男子喊了声。
从丞相府出来以后,她连夜被自家爹爹送到了昭城,住在了表兄家里。
表兄家里不算富裕,但有叶府的接济,日子也还算过得去,叶柔打从住在这里后,对表兄这一家老小从来都是感激的,所以即便日子苦,她也从不挑什么。
至少,好过在丞相府日日心惊胆战。
也不知道帝都那边怎么样了,爹爹过得好不好,国师大人的身份,有没有被容钦发现。
买菜的路上,叶柔用力的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再去胡思乱想。
还是快点走,早点回去把饭做了,今日大家干了一天活,想必都累了。
“阿婆,这个鱼怎么卖?”
“我想要一颗白菜……”
……
一炷香后,叶柔低着头点清了自己篮子里的东西,没有什么遗漏的后,才笑了笑准备回去。
今晚,就给他们做一道红烧鱼……
叶柔哼着小曲,走路的步伐不自觉的加快了。
过了这个弯,就到家了……
“表兄,我回来了。”
叶柔打开院门,只发觉里面的气氛有些不太对劲,等到她看清了院里的情况,上一秒还喜不自禁的叶柔,宛若遭了雷击一般的顿在了原地。
她手上的篮子不可控制的落在地上,那条鲜活的鱼也跳了出来,在地上翻滚挣扎。
表兄一家,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是死是活,她不知道。
他们的身体被人踩着,几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脸上挂着不屑的笑,眼中尽是轻蔑。
叶柔颤抖着双手,脚步不稳的后退一步:“你是,屠攸……?”
屠攸抬眸,手上染着血的刀刃转了转,被他擦拭干净后,背在了身后。
他面无表情的步步靠近叶柔,在叶柔眼中,宛若可怖的恶鬼:“夫人躲得远,害属下找了好久。”
“属下奉丞相大人之命,特来请夫人回府。”
“不……我不回去……”叶柔摇着头后退,心头涌起的惧怕让她红了眼眶,转过身疯了似的向后跑去。
她好不容易才从那个地方出来,就算是死也不要再回去!
容钦本就残忍,容不得别人忤逆,她若回去,恐怕比死还要难受!
她不要!
屠攸冷笑一声,手腕微微翻转,而后突然一甩,两把锋利的暗器便从他手中脱离而出,直直刺入了叶柔的小腿里。
“啊——”腿上突然传来的剧痛,让叶柔惊叫出声,步伐不稳,狠狠的向前栽倒在了地上。
可即便如此,她却还是忍着痛苦,哭着往前爬。
绝望与无助,宛若惊涛骇浪般蔓延在她周围。
屠攸的脚步声,一步一步的愈发近了,叶柔向前攀爬的路,被一双镶着银边的长靴挡住。
他蹲下身,一只手捏起了叶柔的下巴,迫使叶柔仰头看他:“夫人助纣为虐,帮着那个罪臣设计右相,右相大人很是生气,还望夫人及时认错,乖乖随属下回去,我想大人心善,定会理解夫人的苦衷,从轻发落。”
“您说是吗?夫人。”
……
这天夜里,出去了几日的荒寥终于回到了太尉府,裴祈要他去调查澄清太子罪名的证据,可那结果,却不尽人意。
“属下找遍了御书房,只发现角落里残留的灰烬,只怕那证据,是前不久刚刚被毁的。”
听着荒寥的禀告,裴祈捏着眉心,面色沉重。
她身份暴露,容钦的确会料想到她下一步想要救出太子,所以让江逢川将那证据毁掉,死无对证。
没想到他的动作竟然这么快……
这样一来,太子便永远都翻不了身。
现今朝中各方势力僵持,皇位不能空虚太久,如果不打破这种局面,哪怕有先帝的那封遗诏在,登基的势必还是他江逢川。
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把太子救出来……
可恶!
裴祈心里烦躁,挥拳锤在了桌子上,引得桌上的茶壶水杯也跟着震颤了一下。
涌上心头的无力感,令她久久说不出话来。
当真是,迈错了一步,便踏上了万仞之山,随后……
便步步艰难。
……
皇宫,牢狱。
江溟沧如往日那般靠着最里面的墙壁,一只腿微微曲起,手臂懒散的搭在上头,正闭目养神。
“太子殿下。”
突然,头顶的窗户外传来了一声禀告,江溟沧睁了睁眼,深邃的瞳孔不自觉的抬了抬:“怎么样了?”
承影躲在外面,二人只有一墙之隔:“属下看见昭岚殿的人去寻了证据,只是他们赶到前,那证据已经毁了,容钦到底是快了一步。”
江溟沧的眸色突然冷了半分,他向后仰了仰,后脑贴紧了墙壁。
容钦……
真是让人厌烦。
不过……无妨。
他想出去,自然是能出去的,只不过,江逢川暂时是死不了了。
那证据里,有能直接毁掉江逢川的东西,现在证据已然焚尽,继续待在这里,显然毫无意义。
还是先离开吧。
“去知会李太医一声,让他去太尉府找国师。”
良久,承影终于听见了里面的声音。
他点点头,道了声“是”,在寂静的夜色里隐去,朝着太医院的方向施展起了轻功。
牢狱再次回归寂静,江溟沧转着脑袋,打量着阴冷昏暗的方寸之地。
离开了这里,他便又要挂上以前那副温醇如玉的模样,在人前扮演着一个匡扶社稷的太子明君,那副嘴脸,实在令他恶心。
不过无妨,这次要不了多久。
等他杀了江逢川,再毁了那封该死的遗诏,大晟的天下,便是他掌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