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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言蹊挺直了腰杆坐在椅子上,手掌贴在椅把上,冰冷的触感让她脑中一片空白,向来伶牙俐齿的小姑娘,如今却连半句辩驳之言都说不出来。

小几上的茶杯,被她无意识的挤下小几,清脆的碰撞声叫胸口翻涌的悲切在瞬间消失,人也迅速清明了起来。

苏瑾珩还未处斩,一切都未有定论,她不能在这里自暴自弃!

这般想着,纪言蹊起身站到了沉碧跟前,说话的语气执拗又坚定,没有留半分叫人辩驳的余地。

她说:“沉碧,若你还认我这个主子,待会儿我要做的事情,就请你不要阻拦。”

沉碧本就是为纪言蹊着想才瞒着此事的,如今听纪言蹊这样的语气,也知道纪言蹊是怒极了,一贯宽厚的纪言蹊竟然说出这般重的话。

纪言蹊的性子沉碧是晓得的,如今自己要是不答应,纪言蹊怕是会闹得人尽皆知,于是只好妥协到:

“奴婢一切都听小姐的。”

“你在屋里歇着吧,我要出趟门去。”

纪言蹊说罢,便往外走去,看着沉碧犹豫的面色又补充了句:“我不会胡闹的,你且放心吧,替我看好灵蹊院。”

沉碧不敢多言,眼泪直直在眼眶里打转,沉默了半晌才追上去道了句:

“小姐,您……平安回来。”

纪言蹊点点头,拐过月洞门,彻底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纪言蹊去了付相思的院子,付相思在院子里养着胎正是百无聊赖的时候,见纪言蹊一进门,就乐呵呵地拉着她进了屋。

“相思,我今日来找你,是有事情相商。”

纪言蹊全然没有心思与付相思谈天说地,单刀直入地说起了自己的事儿来。

付相思见纪言蹊一个丫鬟都没带,面上又是一派严肃,立马意识到纪言蹊许是有大事儿要说。

立马遣散了屋里的丫鬟婆子,随即轻声问:“言蹊,这是怎的了?”

“相思……”

话语出口的瞬间,带着纪言蹊自己都未曾料到的颤抖,她极力压抑心底的恐惧,伸手挥去了眼眶处溢出的晶莹,“你帮帮我好不好?”

见纪言蹊这样子,付相思也慌了神,连忙取了手绢为纪言蹊拭去泪痕。

“这到底是怎么了?我帮你啊,我一定帮你。”

想必纪择谦为了惊扰到付相思养胎,这些事儿也是刻意瞒着她的,不然付相思也不至半点不知。

但纪言蹊此时也没有那般多的时间可以与付相思细说,只能大致的囊括了一下事情由来,然后道明来意。

“相思,我想请你带我出府,我想去天牢看看云澈哥哥。”

付相思的父亲在大理寺任职,只要他首肯,悄悄进去探望个人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好,我同你一块去!”

付相思想也没想便答应了下来,将心腹嬷嬷叫进来安排好了事情,又拉着纪言蹊的手安慰起来:“你别急,等见到了齐王殿下一切就都明了了。好了,赶快去洗把脸,不然待会儿如何混得出去?”

纪言蹊连声道谢,接过丫鬟绞好的帕子洗了脸。

说来也巧,付相思本来是该上个月回门报喜的,可因着胎儿尚且不稳,于是便在府中窝了月余。

这下胎位稳了,她就借此名义秉了老太太,说要回付府去看看。

纪老太太自然没有不允的道理,立马让前院放了行,顺带还准备了些礼盒。

纪言蹊是扮做小丫鬟混在人群里出去的,两人一出门便直奔大理寺而去,而其余人则是驾车往付府去了。

付大人此时正好在大理寺当值,听到付相思的要求十分为难,付大人自然也是相信苏瑾珩清白的,可是他更明白的是现在有多少眼睛盯着苏瑾珩!

今日若是放了纪言蹊进去,自己也是要担责任的!

付相思见此情形,作势就要给付大人跪下,付大人爱女心切,哪里舍得付相思大着肚子给自己下跪,立马便松了口,唤人带纪言蹊进了天牢。

“至多半炷香的时间,还请朝华郡主莫要让老夫为难。”

“多谢付大人。”

天牢还是印象中湿冷、血腥、黑暗的模样,苏瑾珩一身白色囚服盘坐在草堆上,脊背挺得笔直。

他神色平和而淡然,就好似此时身处之地并非天牢,而是他惯常所待的清修之地般。

这就是苏瑾珩,温润俊美,如美玉一般,即便在这般落魄之时,他身上仍带着旁人不可企及的贵气,让人难以忽略。

狱卒不甚客气地一脚踹上了木栏,“嘿,有人来看你。”

粗鲁的碰撞声让苏瑾珩轻轻睁开眼来,原本平静的眼眸在触及到那个熟悉的人儿时,终是波澜骤起。

苏瑾珩没想到,自己竟会以这种模样再次见到纪言蹊,谈不上颜面全无,但总归是没那么光彩的。

熟悉的场景,让纪言蹊想起了自己被冤弑母的那次,他们也是这般,隔着木栏遥遥相望。

只可惜那时苏瑾珩能够力排众议带她离开这片沼泽,而她却没有能力能够为他带来光明。

纪言蹊一言不发地站在木栏前,双手紧攥落于身侧,眼眸中涌出的水雾让苏瑾珩的身影变得模糊不清。

“蹊儿。”

沉寂中,倒是苏瑾珩率先开了口,他语气一如既往的柔和,仿佛身处牢狱之人并非他一般。

“我该怎么做?”

询问之间,纪言蹊已然没有素日引以为傲的冷静,“云澈哥哥,我要怎么做才能帮上你?”

“蹊儿,你相信我吗?”

“我自然信你!”纪言蹊答得颇为笃定,“不论如何,我都信你。”

苏瑾珩起身来到了木栏前,取出一张干净的方巾,动作轻柔地替纪言蹊擦着泪水,他笑得很轻,眼底的宠溺之意毫无半丝掩饰。

“蹊儿若是信我,那还担心什么,何必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我信你有什么用?皇上可信你?大理寺可信你?百姓又信不信你?”

纪言蹊说着又有些绷不住了,苦着一张小脸十分委屈,“你能不能和我交个底,到底有没有法子?你如今你被这样关在牢里,生死都是大理寺的一句话,你叫我如何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