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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翔的确如同传闻中一般,是个极其克己复礼之人,不论是生活还是工作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叫人察觉不出一丝纰漏来。

每日卯时入学院,戌时回府,若是忙得太晚便会歇在讲义院里,身边来往的几乎都是学院的学院之人,其中以学长和斋长居多。

日日如此,起初苏瑾珩还真没看出什么门道来,直到那日他无意间翻到了一份斋长登记册。

宁远学院对于学院的工作人员考核极严,每个月都会由顶头上峰为下属评判工作成绩,连得三月“差”者便会被请出宁远。

册子上一个人名引起了苏瑾珩的注意,此人名为张子阳,算算时间他已做斋长九年有余。

一般而言,能够成为斋长的学问定是学院里头拔尖的,其中绝大多部分人将斋长当作入仕前的过渡期,极少有人会在这一职位上超过五年。

另一类人做斋长是为了继续留在宁远学院里任教,这些人资质本就不差,依着宁远学院设置升迁考试的难度而言,他们最多六年也可以再进一步了。

那如果说一个人能在这一位置上老老实实、无欲无求的待上九年,苏瑾珩肯定是不信的,所以他便私下查了张子阳一番。

张子阳乃洛阳人士,自小学问便是做得极好的,可这么多年却屡试不第,最后一次考科举便是九年前。

再次落榜后,张子阳便进入了宁远学院任斋长直到如今。

得知了这一消息,苏瑾珩就不免对这个张子阳多了几分关注,这一观察才品出些许不同的感觉。

作为斋长,他们日日都是要给曾翔回禀进展情况,可张子阳每次的时常都会比旁人多上半炷香的时间。

一个手里没有重要事务、又向来不受重视的人,曾翔何必在他身上浪费这般多时间?

这不合理,很不合理。

认定了两人之间有猫腻,苏瑾珩便又私下再行调查了张子阳一番。

这个张子阳家境并不富庶,可这些年在京都却十分吃得开,住着不亚于富商的大宅子,府中娶妾成群。

虽然身份有着天差地别,他与朝中近几年来的一些新任官员关系也非常要好,时常一起喝酒作乐。

这可不是一个斋生能够轻易得到的待遇!

充满诡异的事实让苏瑾珩由不得对两人之间的互动又上心了几分,可曾翔和张子阳素日里面除了正常的工作往来,极少单独相处。

直到这日……

这日张子阳却刻意避开旁人,独自一人到了夜里才悄悄进了曾翔的房间。

曾翔房门外有人看守,苏瑾珩也不好离得太近,不过此时夜深人静的,凭借他多年练就的好耳力若是他们语气重些还能听清几句。

不过零零碎碎的也听不全,只听见张子阳说了好几句“不公平”,曾翔倒是一贯的平静。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张子阳才从曾翔的房间里出来,他脸色不太好,走出院落还朝着门板呸了一声,“沽名钓誉!”

待张子阳彻底离开,苏瑾珩才从月洞门后面的树丛里走了出来,看来,这两人之间并不如想象中那般和睦,如此一来,倒是叫自己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了!

只是,两人争执的公平到底为何?与自己想要调查的这件事儿是否有关?

漫长的冬日后,当一缕春风拂过,沉寂的枝头迸发出生命的新绿,一场春雨落下,染绿了整片城土。

春日里的第一场喜事,是宁国二皇子的大婚。

这位体弱多病的二皇子苏瑾延被封安王,娶的是泊渊侯府的嫡出大小姐许倩琳。

安王的府邸就落在城北的平乐街上,紧临曾经的齐王府,不过几月有余,比起重重喜幔之下的安王府,齐王从前的宅邸破败得像个笑话。

不论近日的京都多么热闹,陆府里都是一片愁云惨雾。

陆家四老爷,经手的一件案子出了大纰漏,被当地知府移交给了刑部处置,陆家费尽心思才将陆四捞了出来,如今虽被革了职,但好歹保下了一条性命。

陆四一出事,作为他嫡出女儿的陆予凤亲事自然更不好说了,如今这般的状况之下,陆四才开始后悔起了当初退婚纪家的事情来。

可惜的是,这世间哪有什么后悔药。

如果这世间真有后悔药这种玩意儿的话,张子阳大概才是最需要后悔药的人。

如今这京都城里,除了安王的婚事以外,百姓们嘴里念叨得最多的便是考官受贿案。

张子阳一脚踹在郭二身上,一想到今日曾翔那双飞刀子的眼睛,就忍不住骂骂道。

“都怪你小子出的馊主意!这下可好了,事情捅到了给事中那边!那可是给事中!说是监察百官也不为过!要是老子有个三长两短,你也别想活!”

郭二被踹得眼睛发花,深知此事难以轻易善了,左右也不晓得明天脑袋还在不在头上,言语之间也就没了往常的恭敬。

“明明就是你不守信义,惹了那佟德文不快,如今出了事情却全盘赖在我头上,那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说老子出的是馊主意,这些年就是老子的馊主意这些年帮你赚了多少钱银,可你呢?赚了钱是你英明神武,亏了就对老子拳打脚踢。张子阳,我受够了!”

“郭二,说这样的话你也不怕遭报应吗!当年要不是我收留你,你如今早就和你那不成器的老娘饿死在春楼了!”

“你……”

两人争执之际,厅堂的门便被来人一脚踹开,只见外面站着一片乌压压的官差,为首的官差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眼,又看了看手中的逮捕令,沉声发布了号令。

“就是他俩,带走!”

而此时,苏瑾珩正坐在书房中,嘴角微微勾起,面前的宣纸上落了三个人名。

曾翔、张子阳、郭二。

这一切,还得从半月前说起……

两个毫不相关的人之所以会长期存在某种关系,究其根本无非就是一个利字,张子阳既然会喊出不公平的话来,说明在某个合作上定是长期分利不均,而张子阳定是吃亏的那个。

苏瑾珩思来想去,觉得这与自家查的那件事情恐怕八九不离十,所以立马乔装一番找上了郭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