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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瑾珩被贬之事,还得从一日前说起。

嘉崇帝要赐婚给云烈和纪言蹊,但云烈这厮恶名在外,嘉崇帝想了想还是先将云烈召入宫中探探他的口风,免得自己届时一纸诏书下了被云烈当场驳了面子,那时候脸上才叫不好看呢。

嘉崇帝也没藏着掖着,开门见山地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云烈,末了还补充了句:

“既是你父王的意思,朕自然是要支持一二的。”

云烈这才晓得,那名随苏瑾珩队伍赴京的官吏还有一个特殊的任务,自家老爹瞧出了自己对纪言蹊的喜欢,派他前来求娶来了。

自家老爹的想法很简单,娶个自己喜爱的女子回去,也好叫自己收收心好生在云苍待着。

况且纪言蹊聪慧,又是个大宁人,借此叫两国邦交更近一步也是件好事儿。

云烈想着其中的弯弯道道,还未来得及回答,苏瑾珩便从外面闯了进来。

“我不同意。”他说。

嘉崇帝的眉蹙成了两道山峰,以一种尖锐的姿态挡住了苏瑾珩的痴心妄想。

“你凭什么不同意?”

苏瑾珩一掀衣袍端端正正地跪了下来,语气坚韧得没留一丝退路。

“回禀父皇,儿臣心悦纪家五姑娘,还请父皇收回成命!”

“荒唐!”

苏瑾珩定定的看着迎面泼来的甜汤,连动都没动下,晶莹的汤汁自他脸上滑落,一身锦袍也成了狼狈的模样。

“请父皇收回成命!”他固执的又重复了一遍。

“云烈先行告退。”

云烈不好继续掺和此事,行了个礼便退下将空间留给了父子两人。

嘉崇帝扫视了苏瑾珩一眼,问:“你可晓得庆茵郡主?”

只一句,苏瑾珩便猜出了嘉崇帝的用意,庆茵郡主是大宁历史上唯一一位异姓郡主,而庆茵郡主的宿命便是与别国的政治联姻。

嘉崇帝这是在提醒苏瑾珩,政治联姻是纪言蹊的宿命,就算联姻对象不是云苍,也会是其他国家。

“父皇,如今天下以我朝为尊,便是坦丹那等善战之族也不敢轻易滋事,又何须以我朝女子幸福来换取太平呢?”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儿臣不通国事,说不出父皇那么多大道理。但儿臣晓得,万千将士驻守边关,只为换得家中父母妻女平安喜乐,若是抢了他们家中的女眷献于敌军以换和平,那么每个人都会质疑手中的钢枪意义何在,流过的鲜血又有无价值!如此一来,岂不本末倒置?”

“你休要拿这些搪塞于朕,别以为你去了一趟喀喇山,便可以代表边陲将士说话了!合则强,孤则弱。念了这么多年圣贤书,你连此等道理都不知吗?”

皇帝的脸色极不好看,“朕说了,这是郡主的宿命和责任,就像你一样,身为皇子你也有自己的责任!”

“儿臣生在皇家,自幼享天下之供,自然应当为大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只要大宁需要,儿臣自当义不容辞,哪怕马革裹尸、身死异乡也绝不多言。但纪五姑娘的郡主一名,有与没有又有何关系?”

苏瑾珩说着,跪得越发端正了些,“儿臣愿率军驻守边陲三年,以换纪五姑娘婚恋自由。”

“哼!难不成你以为,纪五没了这个郡主的名头还够得着嫁你不成?”

“儿臣从不以为身份有多贵重。”

“既如此,我看你这齐王不做也罢!皇室给你的荣耀你瞧不上,那便悉数归还,包括你的这一身武艺!”

“儿臣……”苏瑾珩低低地俯下身,不高不低的声音像一捧温水,“遵旨。”

勤政殿再次传来陶瓷砸碎在地的声响,成片的乌云笼罩着华丽的宫殿,也将那些尖锐的黑暗彻底掩盖。

次日,齐王被贬庶民、销毁玉牒的圣旨在金銮殿上公之于众,随后又以告示的形式闹得人尽皆知。

苏瑾珩被贬,柳皇后及其背后的柳氏一族却半句请求之言都没有,反倒是齐王府被查封之时,一小帮子百姓忍不住与官兵争执了几句。

百姓说:“齐王殿下是好人!我们都知道!皇亲贵胄里头,只有齐王殿下肯为我们仗义执言。”

可惜百姓们到底是人微言轻,没人阻止得了嘉崇帝,明黄的封条落在厚重的门板上,尘封了那座奢华绝美的齐王府邸。

也让昔日的天之骄子,一日之间沦为人人避之不及的可怜虫。

纪择谦来告知消息时,纪言蹊正在打理纪言琛送的那盆海棠,还是墨英先瞧见了纪择谦,微微颔首唤了句“小纪大人”。

纪言蹊闻言看了过去,笑语盈盈地喊了声“二哥哥”,又忙使唤沉碧泡茶去。

纪择谦走进屋,方才的犹豫不决也退去了几分,于是言简意赅道。

“五妹妹,云澈他被贬作庶民了。”

刀锋一偏,一朵开得正艳的海棠花被拦腰斩断,落在地上散作了一地花瓣。

纪言蹊恍若未察地收回手,盯着纪择谦问:“为什么?”

“因为你。”

纪择谦将自己好不容易才打探来的消息悉数告知,“我只知道是皇上要给你和云烈赐婚,云澈怒闯勤政殿惹恼了皇上。至于其中的细节什么的,如今宫里瞒得很紧,打听不出来。不过我听闻,柳皇后如今被禁足了,还有原本齐王府里侍候的如今也悉数调回了宫中,包括澄明他们。”

听纪择谦这般一说,纪言蹊便猜出了几分,所以嘉崇帝在给自己这个封号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要她和亲的打算,可笑她还沾沾自喜了几日。

朦胧的月色照在纪言蹊侧脸上,似覆了层淡淡的云雾般,就是这般温柔婉约的脸上,一双眸子却凝结着幽深的寒冰。

“你预备如何?”纪择谦叹了口气,随之提醒道:“大伯如今怕是不会允许你出府去的。”

“我何时听过话?”

纪言蹊笑了声,将手中的剪刀放入托盘,叛逆的语气中多了几分笃定:“云澈哥哥到底如何,我必须眼见为实,所以我得去见他。”

纪择谦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纪言蹊眼,到嘴的吐槽终究还是没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