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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胡说什么!”纪言蹊被这话彻底惊醒过来,“如何能开这等玩笑?被有心人听去,还不晓得要如何议论我们呢。”

“表姐不是说自家姐妹应当坦诚吗?”白寒月看纪言蹊这般反应,心里便有了底。“不过是闺阁心事,又何苦瞒着妹妹?若姐姐有难处,指不定我还能为你谋略一二呢。”

不得不说,白寒月这番话倒真是说到了纪言蹊心里去,自己与齐云澈的事儿除了自己的贴身丫鬟,旁的人谁也不知晓。

可是人到底是感情的动物,有喜悦想要分享,有苦痛也想要倾诉。

总这般藏着掩着,总会叫人生出一种不安定的感觉出来,再美好的东西总憋着也成了忧虑。

纪言蹊停顿了片刻,终是将自己和齐云澈的事情告知了白寒月。

“这事儿恐怕棘手,别说纪家那一关了,就是咱们白家这一关恐怕都难过。一边是百年世家,一边是商贾之户,就是叫我选我也定会偏于前者。”

白寒月听完却是不禁皱眉,“况且你也不是不知道,白家这些年花费了大量的钱银,为的就是摆脱这商贾的名头。你现在倒好,不进则罢,还想一杆子打回原形。你觉得祖父祖母爹爹他们会同意吗?”

白寒月说的这些话,纪言蹊心里自然是有数的,可听别人的嘴说出来心里还是很难受的。

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言语之间哪里还有方才帮白寒月出谋划策时的从容,“道理我都懂啊,可是……我真的没办法放弃他。”

“那如果……”白寒月又凑近了些,眼神里透着几丝认真,“纪家坚决不同意你退婚呢?你预备如何?”

“我自有办法。”

白寒月可不会叫纪言蹊这般糊弄过去,“别来这套,若只能二选一呢?”

白寒月这个问题倒真是将纪言蹊问倒了,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失败的那天,更没想过自己会因为齐云澈的关系同纪家决裂。

或许人都是趋利避害的生物,事情没有发展到正在生死存亡的那一刻,没有一个人能够准确的预知到自己的决定,纪言蹊也一样。

“我不晓得。”

纪言蹊想了许久还是给出了这个答案,“感情不像行医治人,可以对症下药。感情也不像做生意般,可以衡量轻重待价而沽。正因如此……所以谁也不会有答案。”

“……”

这次倒是轮到白寒月沉默了,再言语时,语气里有说不出的怅然。“可是我不信感情,我喜欢对症下药、喜欢衡量,这样我才知道什么是最有利的结果。”

纪言蹊倒是不反驳,微微一笑不再同她在这个话题上纠结,又主动和她聊了一些不痛不痒的话题。

白雪消母子三人在白府用过晚饭后,便准备起身回纪府。白寒月主动跟着长辈们把他们送到了门口,然后趁着旁侧无人时,悄悄对纪言蹊说了一句话。

声音很轻,但纪言蹊还是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她说:“我并不期待那个答案,只希望永远不要有那一天。新年快乐,表姐。”

“新年快乐,寒月。”

……

总的来说,这个新年江璃戈过得还算舒服,除了走门串户时少不得要去趟陆家外,几乎算得上是万事顺遂。

一眨眼的功夫,便已是上元节。

上元节这日,纪家的长辈们都不会太过拘束孩子,于是纪言蹊今日是光明正大走出府的。

街道比素日里还要热闹上许多,各式各样的水灯顺着护城河顺流而下,灯火璀璨得好似天空倒过来了一般。

高大的树杆上皆缠着五颜六色的小灯笼,行至护城河畔时更是整条街都被灯棚照得恍若白昼,到处皆是美不胜收的景致。

许是上元节的缘由,路上的人多极了,纪言蹊起码在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才不过前进了几丈远。

所以即便纪言蹊提早了半个时辰出门,等她挤到韶华馆时,齐云澈早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云澈哥哥,我来迟了。”踏入韶华馆的门,纪言蹊就瞧见了齐云澈,“街上人太多了,走都走不动道。”

“无碍的,蹊儿平安就好。”齐云澈还是一贯的好脾气,挥挥手唤人将厢房的帘子放下,“只是我待会儿恐怕是陪不了蹊儿多久了,府中还有要事要办。”

纪言蹊虽然心里有些遗憾,却也说不出要求他留下的话来,抬头正好瞧见了齐云澈眼下的乌青,“云澈哥哥,你最近很忙吗?”

“嗯,近日事务繁多。”齐云澈点点头,明显不愿继续深入这个话题,神神秘秘地冲纪言蹊招招手,“蹊儿快来看看,这是什么。”

“什么啊?这般神秘?”

纪言蹊也不继续纠结,抬脚向包厢的内间走了进去,她脚步刚挪,齐云澈便上前几步为她掀开了珠帘,珠帘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此情此景,纪言蹊无端就想起了他们上次在这里时发生的一切,于是莞尔一笑:“谢谢云澈哥哥,上次也好,这次也罢。”

齐云澈笑笑,算是承了纪言蹊的情。

内间的八仙桌上展开了一副画,绘画者将景色与人物完美地融为一体,画作用色深浅得益,细节部分也处理得一丝不苟,可见绘画者画功深厚。

画卷的右侧落下两排诗句,字迹苍劲有力、入木三分,一看便知是齐云澈的字迹。

纪言蹊一看那画面中的自己,便由不得脸色一红,“云澈哥哥画的?”

“是啊,蹊儿觉得如何?”

“劲力流畅,顿挫宛转,画是好画,只是还缺了点东西。”

齐云澈一听不禁来了兴致,“哦?”

纪言蹊指了指画卷提诗处的下侧,“云澈哥哥忘了落章。”

“我等蹊儿先落章。”齐云澈倒是一派早有打算的模样,“我落个收藏章便是。”

这次轮到纪言蹊不解了,她还以为齐云澈是要将这画赠与自己的,“为何?”

“既然画里的人是蹊儿,那我自是要收藏的。”齐云澈笑得坦然,“蹊儿也落个章吧,如此一来,以后我瞧见这画的时候便会想起你。”

纪言蹊努努嘴,揶揄到:“我还以为是送我的呢!”

“什么都送与你,唯有这幅画不行。”齐云澈转而问纪言蹊,“蹊儿可有私章?”

纪言蹊老老实实地摇摇头,她素日里也没有写诗作画的习惯,哪里会专程去镌刻私章。

齐云澈大抵早就猜到了,伸手拉住了纪言蹊的手,“你跟我来。”

上了韶华馆的二楼,纪言蹊才反应过来齐云澈为何将自己约到了这里,原来是早有打算。

韶华馆的二楼有一个专门陈列石头的地方,石头种类繁多,价格也不菲。

“蹊儿挑一块儿石头,待会儿叫他们拿去给你刻一个。”

纪言蹊也不同齐云澈客气,围着陈列出来的石头走了一圈,瞧中了一块白色的石头。

候在一旁的掌柜连忙命人将那石头拿了出来,谄媚到:“小姐真是好眼光,此乃白芙蓉石,雕刻女子用章再合适不过了。”

白芙蓉石属寿山石,其石质以细润雅净为人所知,又因其表洁白通灵而被称为“石后”。

想到这里,纪言蹊由不得临时起意又选了块儿田黄石,然后扭过头看着齐云澈笑道:

“云澈哥哥,我也送你一枚印章吧。名章、鉴赏章什么的你应当是有了,今日不若就刻个引首章吧?”

齐云澈晓得,田黄石被称为“石王”,上流官宦的圈子里时常将田黄石与芙蓉石雕刻成夫妻章,以表鹣鲽情深。

其实齐云澈素来喜欢收藏这些文墨之物,纪言蹊能想到的章,他书房里几乎都配备齐了。

可纪言蹊的这份心思却十分可贵,所以齐云澈并不打算拒绝。

“那我便先谢过蹊儿了,不过我的引首章乃是家父所刻,今日不若便刻个雅趣章吧?”

“好呀。”纪言蹊瞧了眼那田黄石的重量,刻个雅趣章也是绰绰有余的,“云澈哥哥想刻什么?”

齐云澈想了想,“宁静致远。”

古语有训,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引经据典说这话的不少,可真正做到的人却少之又少,但纪言蹊总觉得,齐云澈是能够做到的。

“好啊,就宁静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