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二看着水汀眼角那滴泪,悬而未下,曲起手指轻轻刮了刮,把人圈进了怀里。
“汀汀,别再折磨自己了。”
这几年,够了。活着的人不放过自己,去了的人又怎么能好好安息?
后背感受到温暖,水汀的酒开始有点醒了。
她抬起头,眼前的影子模模糊糊,摇摇晃晃,可和记忆里的总是对不上号。
水汀甩了甩脑袋,又重新看了看,视线终于清晰起来。
嘴角扯起一个弧度,“宗二啊……”
说着,手撑着宗二的胸膛想要站直。
“嘘!”宗二低头在她耳边低语了一番,水汀想回头,宗二伸手扶住她的脑袋,阻止了水汀的动作。
那一刻水汀像被施了定身魔法,耳畔回响起刚刚宗二说的话。
“柯邑在后面,配合我,我帮你离。”
看着宗二越来越近的脸,水汀后退半步,最终闭上了眼睛。
鼻尖感受到宗二的呼吸,明明该是温热的,可水汀像是一秒进入了凛冽寒冬,冷的她一激灵。
那一瞬间,水汀完全清醒了过来。
她侧过头,堪堪错开了宗二的唇。
宗二一阵涩然,嘴角唯有苦笑。但余光里那抹身影还没消失,他强撑着没改变动作,从远处看,就像一对热恋的情侣在互诉相思。
想象中的暴怒并没有出现,却感受到一股无边无际的沉寂。
水汀推开了宗二,直接上了车,仔细看有些狼狈。
“你爱他。”直到车子驶出车库,那抹身影完全消失不见,宗二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
宗二啊宗二,亏你还庆幸,这下子还庆幸个什么呢?
水汀没说话,头靠在车窗上,闭着眼睛。
“我不明白,汀汀!”宗二实在不想见她这么折磨自己,“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元叔你不愿说,柯邑你不想说,那我呢?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见证了彼此的难堪,冲着这份情谊,让我帮你分担点好吗?”
宗二知道急不得,他耐心的等。
“你知道我妈妈怎么死的吗?”水汀突然冒出一句。
“阿姨她……”宗二抽空瞧了一眼水汀,见她神色正常,心里松了口气,他知道纪迎天属于水汀心里不可触碰的一块,“自*。”
“嗯,自*。”水汀说得很平淡,“自从我记事,我们一家三口也有一段幸福时光,后来不知道哪一天起,就慢慢全变了,父母争吵,到妈妈去世,爸爸又再娶,我一直以为是爸爸变心了,妈妈不堪忍受婚姻失败,走上绝路,因此我也恨了水青元多年。”
宗二静静的听,没打断。
“你还记得全嘉纳吗?”水汀问。
“甘听荷对象?”宗二有些不解,这和他也有关系?
“对。”水汀调整了个姿势,后仰在座位上,“不过他现在不是了,两人前两年就分了,听说全嘉纳去了国外,甘听荷在国内读博,现在也很少回来,听说变化很大。”
“这些元叔跟你说的吗?”宗二又问。
“嗯。”水汀看着窗外,“全嘉纳是我妈妈初恋的孩子。”
车子明显停顿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
车里很安静,水汀吸了口气继续说:“他爸爸是来找我妈妈的路上出车祸去世的。”
宗二突然觉得胳膊都僵硬了。
“所以他恨我家,高中时我还追过他,现在我能理解为什么一开始他对我那么抵触,后来他可能换了个思路,有什么能比折磨仇人的孩子更解气的呢?”
宗二倒吸一口凉气。
“只不过后来阴差阳错,我的注意力突然不愿在他身上了。”水汀叹了口气,“于是他又瞄准了甘听荷。所以有些苦,甘听荷替我受了。”
“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据我所知,甘听荷和全嘉纳在当时可算得上“两情相悦”,现在学校贴吧里估计还流传着他们美好的爱情故事呢。”
水汀没搭话,“后来我向舅舅打听,舅舅也侧面证明了水青元的话,妈妈当时和全嘉纳爸爸感情甚笃,至于为什么分手无人得知,后来就嫁给了一直喜欢她的我爸。”
“这和你想和柯邑分开有关系?”宗二问。
“舅舅说妈妈有躁郁症。”
宗二好一阵沉默
“巧的是,”水汀笑笑,“我也有,比妈妈的还严重。”
吱——
轮胎磨的震天响。
“我来联系医生!”好几次手机都从宗二的手里溜走,“汀汀,汀汀……”
“宗二。”水汀拉了拉他的袖子,摇摇头,“替我保密。”
宗二死死盯着水汀,“我们乖乖配合治疗好吗?”
“你怎么知道我没呢?”水汀歪头一笑,“我只是想让他以后过得轻松些。”
“柯邑不会放手的。”宗二说得很肯定,这是来自他男人的直觉。
“真到那一步,我出国,不回来了。”水汀说。
——
王和一旷了晚自习,原因是他的哥哥今晚太不对劲了。
进门脸色就不太好,一脸灰白,因为水汀姐回来逐渐变好的气色,猛然倒退到解放前。
而且他和哥哥打招呼,哥哥都没理会他,平时状态再不好还会点点头嗯一句什么的。
王和一实在不放心,发消息和班主任请了个假,说自己身体不舒服。
王和一倒了杯水,在健身房门边徘徊了很久,耳朵贴着门,尝试几次一点声音都没听见。
他看了看手机,哥哥已经在里面快三个小时了。
王和一挠了挠头,一咬牙,抬手敲了敲门,算了,大不了挨一顿骂!
等了好一会,也没听见柯邑回应他。
咔——
王和一推门而入。
柯邑还在跑步机上,浑身湿透,步伐明显吃力,眼看就要虚脱了。
王和一慌忙跑过去,喊了声哥。
柯邑还是没理会他。
王和一差点就要哭了,也顾不了其他,眼疾手快的把旁边的电源给拔了。
随着惯性,柯邑没反应过来,整个身体后仰。
失去重心的那一刻,他原本紧绷的嘴角突然放松下来。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王和一充当了人肉垫。
柯邑皱了皱眉,扶地而起,又拉起王和一。
“和一,哥哥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