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准塔过来。”
“喳!”
孙守法的动向不但引起了城外明军的注意,豪格更是已赶到了战场左近。
此时自仓内杀出明军虽在重重防线之下死伤惨重,但内外明军之间却仅余了两个街口。
很明显,清军若不做出恰当的应对,那么这支明军便有极大可能杀将出去,届时内外明军取得联系,自得算是一番变数。
对此,不单豪格心知肚明,便是军中诸将亦都清楚明了。
可谁曾想,面对这样的局面豪格却未在第一时间发下增援的命令,反倒是沉着脸看了一阵便将那准塔给唤了过来。
“奴才见过王爷。”
不过片刻功夫,一个身形高大的汉子便出现在了豪格身前,待其见礼之后豪格便指着远处战团说了起来。
“可见那带队明将?”
“见了。”
“你是父皇亲封的巴图鲁,可有胆量替本王取其首级?”
“得令!”
话音落下,准塔抄起兵刃便直接转身离开,立在一旁的罗洛浑却颇有些面色复杂。
于短兵相接之际,锋刃的作用自是毋庸置疑,此时豪格派了准塔断其锋刃却也算是情理之间。
只是这正白旗的人可靠吗?
心念及此,罗洛浑便朝豪格面上看了一眼,与此同时豪格也似心有所感般将头转微微一转。
“无妨,他能成。”
准塔这巴图鲁勇号乃是当年攻取皮岛时所得,论及临阵杀敌之能却已算得满人中的顶尖。
可在罗洛浑看来,有没有能力是一码事,尽不尽力又是另一码事。
若真因他不出全力而让这支明军杀将出来,内外明军有了勾连倒在其次,关键这好不容易聚拢起来的军心士气却有可能受了影响。
随着心念的转动,罗洛浑数次张了张口却又数次将其合拢。
说到底,豪格终还是更像武将,在某些时候却会对人生出些莫名其妙的信任。
更何况,准塔都已领命离开,他再多说什么却也于事无补了。
想到这里,罗洛浑便不再纠结于此,而是将注意力投到了战团之上。
“这明将能当巴图鲁之号。”
眼见罗洛浑未再纠结于此,豪格自不会在这么多各旗军将面前硬扯如此话题,待又看了眼正如锋刃一般刺入自家防线的明将,豪格却不由赞了一声。
不得不说,这一句确为肺腑之言。
仅只这么一阵,明军却已在孙守法的带领下进了好一段距离,哪怕面对延绵不绝的清军却还是保持着极高的杀敌效率。
只是............
“铛!”
刀刃相撞,震耳欲聋的撞击声立时传出,趁着当面之敌被这一刀劈得有些趔趄的空挡,孙守法猛然向前一步,紧接着便用肩膀压着对方臂膀直往其脖颈处斩去。
这一下自无太大得手的可能,但随着刀刃的逼近,那兵卒的身体却还是不由向后仰去,随即颈部瞬间暴露在外,待其反应过来却只觉一股热流顺着肩膀灌入了甲胄之中。
“噗!”
随着一声闷响传出,战刃已带着血珠重新劈向别处,与此同时,孙守法左手猛然一推,紧接着那清军兵卒便如木偶一般挡住了呼啸而来的兵刃。
周围的清军士兵见状,纷纷惊恐地后退。
他们原本以为可以凭借人数优势将孙守法拿下,却不曾想这明将如此勇猛,一人便能抵挡他们数人的攻击。
“杀!”
一声大喝,将才挡下数人攻击孙守法却不退反进又往前迈出两步,紧接着四五个明军士卒顿时将这空挡填补,两军战线便又朝前推了数尺。
这无疑是场强度极高的战斗,哪怕此时的孙守法似如回到了十多年前,但每将战线前推几分他的精力、体力却都得承受着极大的消耗。
可他很清楚,若不能一鼓作气冲破敌军重围,等待他们的便是被清军磨死在这巷道之中。
届时..............
“杀!”
又是一声大喝,体能已有不小损耗的孙守法却如出笼猛虎一般直往清军阵势冲去。
可当他手中战刃正要触到敌兵甲胄之时,多年沙场带来的本能却让他心中一阵警号,随即他将身子猛地一侧,紧接着便见一柄战斧从腰间划了过去。
“我乃大清巴图鲁准塔,敌将可报姓名而死。”
报你m!
待听此言,孙守法心中立时生出一阵怒气。
他虽是沙场猛将,但却绝不是那等只凭武力却不动脑子的。
莫看这清军来将似是摆出一副光明坦荡的样子,但其内里的龌龊心思却是藏得极深。
归到根里,孙守法已在清军重围之中战了好一阵子,其间不但斩杀了不少敌兵,更还硬生生凭着一己之力将麾下人马带到了这等地界。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经了这等激烈战斗,换谁都已耗了大半体力,可这敌将却于此时摆出这等模样,除了彰显其并非趁人之危以外却还哪有其他原因。
心念及此,孙守法手中战刃便带着怒气直端端劈了过去,随即准塔亦举斧迎来,紧接着两人便战到了一起。
两人的战斗迅速升级,只见孙守法身形如风,在战场上疾驰穿梭,每一次挥刃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而准塔则稳如泰山,他凭借着巨斧的重量和力量,每一次挥斧都能让孙守法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战刃与巨斧的碰撞声不断响起,两人的身影在战场上交织成一幅惊心动魄的画面,便连周围的士兵们都被这激烈的战斗所吸引。
随着时间的推移,孙守法的攻势愈发猛烈,他凭借着过人的速度和敏捷,不断寻找着准塔的破绽。准塔却如同铜墙铁壁一般,无论孙守法如何攻击,他都能稳稳地接住,并寻找机会反击。
就在两人激战正酣之际,孙守法突然发现了准塔的一个微小破绽。他心中一喜,立即挥动战刃,以雷霆之势向准塔攻去。
准塔见状,微微一愣,但于电光火石之间却也反应了过来,随即他迅速调整姿势,准备迎接孙守法的致命一击。
“嘡!”
金鸣之声猛然传出,直震得周遭士卒一阵愣神,可于这等当口,准塔却觉手上传来的力量远低于原本预料。
没力了?
心念及此,一阵疑惑便出现在他脑海之中。
先前他已看了好一阵子,对于孙守法却也有些了解,依他看来,此将堪称全能,不但在战斗之际破多花招,其力道与速度却也远超常人。
可这一番...........
难道是体力消耗太多,让这一下失了力道?
念头生出不过须臾,可就在准塔极为疑惑之际自手上传来的力道却突然重了许多,随即他便似意识到了什么一般,紧接着双腿突然发力整个人便向后退了过去。
“呀!!!!”
随着一阵大喝传入耳中,正与战斧拼在一起的战刃却由劈转刺直朝准塔脖颈而来。
只是他能得巴图鲁勇号亦非浪得虚名,于这电光火石之间,他手上手上猛一发力,紧接着战斧亦斜斜劈向了孙守法肩膀。
“噌~~~~!”
“嘭!”
孙守法手中战刃在战斧的干扰下蹭着准塔脖颈处的甲片便冒了出去,于此同时那战斧也与他肩甲狠狠撞到了一起。
“唔!”
一声闷哼,已近脱力的孙守法再不能控制手中战刃,待准塔再一用力,那战斧便沿着肩甲破口没入了几分。
终还是老了啊。
感受着肩上那不断扩大的痛楚,孙守法已然晓得再无挣扎之力。
所谓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
自闯军占了陕西之后他便早有了马革裹尸的觉悟,只是他这一番乃要将城中情况报予援兵,这般死了却难免心有不甘。
若再年轻几岁........
不成!
便是死也要把这敌将拉上!
心念及此,孙守法便忍着剧痛想要将手中战刃再次握紧,可不等他手上发力,却见一黑影自半空中流转而来,紧接着他便被一阵金鸣之声震得头脑发懵。
“嘭!”
随着声音传出,孙守法只觉从战斧上传来的力道猛然一轻,其后不等他有所反应,本还在不断前压的准塔竟就连着几个趔趄。
这是........
就当孙守法心中念头还在转动之时,他的双臂却已本能地控着战刃往准塔脖颈处抹了过去,待到一股腥臭的血液喷射而出,却又有数道大喝传到他的耳中。
“向仁生奉旨来援!”
“李过奉旨来援!”
“胡一青奉旨来援!”
这是..........
旨?
陛下?
听着那熟悉或不熟悉的名字,孙守法心中只觉双眼一阵酸胀,随即他将准塔一把推到旁边,紧接着便见大队明军已杀到了数丈之内。
随着援兵的到来,已然付出了极大代价的明军却突然爆发出了一阵欢呼,而当这欢呼声四散传开之时,被数名宿卫护在远处的朱慈烺却不由惊了一下。
“去看看,是咱们还是鞑子。”
于寻常来说,每当皇命传出便会有士卒应声而出,可当朱慈烺话音落下之时,身侧的几名宿卫却是满脸犹豫,似乎是在担心什么一般。
“朕不过去,你们快些。”
“陛下,切莫靠过去,城里敌我纵横交错鞑子许还有所顾忌,这城外就只咱们,若鞑子放箭.....”
“废话忒多!快去!”
话音落下,几名宿卫对视一眼便有一人跑向了城墙缺口,而朱慈烺却颇有些焦急地思量了起来。
得了城内有人杀出的消息,他便在第一时间将麾下几将全都派了出去。
要知道这几人里,不单胡一青能在万军从中取上将首级,便是李过也能已武力着称。
若按这等情形来想,在他们与宿卫的配合之下解救那支人马当也有不小成算,只是城内情况不明,清军也非易于,这欢呼之声到底由哪方发出却也有了悬念。
等待终难耐,哪怕那宿卫已用了最快的速度从内里跑回,但当他再次见到自家陛下之时却也只能看到焦急万分的表情。
“怎样?”
“回禀陛下!三位将军已与城内人马汇合,那欢呼是咱们的兵马发出的!”
话音落下,朱慈烺心中不由一松。
莫看汉中内外的明军相距不过一二里,但就是这一二里却让援兵不知仓里的情况,让仓里不明援兵的意图。
如此情形之下,两眼一抹黑的援兵便只能硬着头皮猛攻清军依托民居所设的防线,而仓内的明军便只能在内里干耗。
所幸..........
随着时间的推移,城外的朱慈烺却是愈来愈急,只是他也非常清楚,清军的重箭也只比火铳逊了一点,若让擅射者来使甚至都带了些狙击的意思。
若他真在城上露面,说不得立时便会重蹈了那个张献忠覆辙,却还是安心等在城外稳当一些。
也不知过了多久,城内再次爆出一阵欢呼之声,就当他正要命身侧宿卫前去探查之时,却见数名浑身浴血的骑士直往他这里而来。
这是..........从城里杀出来的?
心念及此,朱慈烺便不由猜起了来人到底汉中三将里的哪一个,可当他正对来人身份颇为好奇之时却见有一骑停在了十多丈之外,紧接着其余几人便也下了战马朝他这里步行而来。
“回禀陛下,末将等人幸不辱命,陕西副总兵孙守法及部众二百四十三人!”
话音落下,朱慈烺却不由朝远处那人看了一眼,可不等他朝三人问来,却听向仁生接着报道。
“陛下,孙总兵言不得陛下召见不敢惊了圣驾。”
惊了圣驾?
待听此言,朱慈烺心中不由一阵疑惑,待细细打量了一下远处人影,他便意识到这惊了圣驾到底意指何处。
此时孙守法浑身上下都已被鲜血浸透,哪怕明军内甲都是火红一片,但远远看去却也着实有些吓人。
只是朱慈烺终非寻常皇帝能比,便是残肢断臂亦见过不少,待想明白其中缘由却也不似寻常时节一般命孙守法来见,反倒快走几步便直往那血人而去。
见此情形,孙守法如何还不晓得当先那年轻士卒便是大明皇帝,只是他从来未曾想过陛下竟会来迎自己,等到朱慈烺近到十来步他才反应了过来。
“臣!陕西副总兵孙守法!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