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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遛一遛。

倘若这瞎子真有两把刷子,许长安可以保下他。

否则,就得按江湖骗子处置。

拉去批斗。

斗死拉倒。

“这位官爷,大街上人多声杂,扰老夫心神,要不找个安静的地方,老夫给官爷卜上一卦。”陈敬楼侧着耳朵说道。

“老大,别听他胡扯。”张大胆不耐烦道:“这老头根本不会算卦,就想拖延时间,找个机会逃跑。”

“非也!”陈敬楼冷哼一声,开口道:“老夫虽然眼盲,可曾经也是杀过鬼子的江湖魁首,逃跑……有损老夫威名。”

“又在胡扯。”张大胆轻蔑道:“你当鬼子是纸糊的,你一个瞎子,说杀就杀?”

“嘿,话不能这么说。”陈敬楼辩解道:“老夫现在是瞎子,以前可不是。当年老夫走南闯北,也是一条好汉。”

说完,自豪地昂起头。

随着喧哗声越来越大,集市上的人都围了过来。

时不时还指指点点……

“又是这瞎子,又特么在骗人。”

“这下好了,碰到了狠人,要被拉去批斗了,活该。”

“好久没见人被批斗了。”

“哼哼,一会儿非得去看看。”

“等一下,那人好像是许长安,轧钢厂厂长。”

“我艹,还真是他。”

“……”

人怕出名猪怕壮。

现在的许长安,也算四九城有头有脸的人物。

尤其赈灾归来,他的名声更响。

被认出来,也不奇怪。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许长安回头看了一眼妮妮,眼眸中多出一些烦躁。

说实话,他这一两年来,树敌太多。

怕连累到妮妮,平时根本不愿抛头露面。

“大志,大胆,红军,你们回去。”

“这个瞎子我带走。”

“他要是神棍,不用批斗,我直接把他送到派出所。”

许长安这么说了,另外三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点点头,开始疏散人群。

在人群疏散之际,许长安牵着妮妮,带着陈敬楼快速离开。

日头落下。

许长安走进一家粥店。

要了一碗粥,递给了陈敬楼。

“老头,能吃多吃点。”

“等会去了派出所,就没得吃了。”

陈敬楼哈哈一笑,随后伸出双手,在桌子上摸索。

摸到碗后,闻了闻粥味,摇摇头,“这位官爷,素粥吃不习惯,能不能来点带荤腥的。”

这话一说,妮妮都听不下去了。

只见她鼓着小嘴,说道:“瞎眼爷爷,这年头有碗粥吃,已经够好的了,等去了派出所,窝窝头都没有。”

陈敬楼侧着耳朵,扶了扶墨镜,轻轻笑道:“这位小姑娘,老夫可以和你打赌,咱去不了衙门。”

“我不信。”妮妮看了一眼许长安。

许长安心领神会,按着陈敬楼肩膀,厉声道:“给你粥不吃,那就别吃了,现在就去派出所,你个老神棍!”

一见许长安来真的,陈敬楼慌了。

立刻抓起桌上的碗,喊道:“我吃,我吃,还不成了吗!”

“吃完也得去派出所。”许长安提醒道。

陈敬楼抬起头,小声说道:“老夫并非神棍,官爷开个恩。”

“开恩?”许长安咂着嘴道:“你借着算命的幌子,到处宣传封建迷信,怎么给你开恩?”

“非也,老夫那不是封建迷信,老夫真会算卦。”陈敬楼信誓旦旦道:“要不这样,老夫在这给官爷算一卦,不准的话,凭官爷处置。”

许长安和妮妮相视一眼。

两人也想见识一下卦相之术。

最终妮妮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妮妮答应后,许长安清了清嗓子,认真道:“行,老头,别说没给你机会,现在就给我算……算不准,立刻就去派出所。”

陈敬楼放下碗,“敢问官爷算什么?”

许长安考虑了一会,眼神忽然变得犀利起来,“算我和你对面这小丫头的关系。”

“算出来,这事过去了。”

“算不出来,你就摊上事了!”

陈敬楼放下粥碗。

撸起袖子,笑着道:“老夫是个瞎子,拿出看家本事时,得摸骨,麻烦二位靠近一些。”

听到“看家本事”四个字后,许长安隐隐有种感觉。

这个瞎老头不简单。

妮妮没想太多,就把小脑袋伸了过去。

陈敬楼的手很粗糙。

在妮妮额头和五官上摸了一会儿,皱起了眉。

看到他皱眉,许长安的心也揪了一下。

摸骨测相,本就封建迷信,谈不上真假。

可许长安还是希望陈敬楼能捡些好听的说,似乎这样,才能心安。

鬼神之事,信则有,不信则无。

这一刻,许长安竟然莫名担忧起来。

摸完妮妮,陈敬楼摇摇头,伸手又去摸许长安的脑袋。

许长安咽了咽口水,把头伸了过去。

“天庭饱满,眉骨修长。”

“你和那小丫头有父女相。”

“不过……”

突然间,陈敬楼变得吞吞吐吐。

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许长安看了一眼妮妮,轻声道:“妮妮,对面有卖包子的,去买两个肉包过来。”

随后,递给妮妮一块钱。

妮妮撅起小嘴,犹豫了下,还是接过钱,匆匆向对面跑去。

等妮妮走远,许长安开口道:“老头,小丫头被支走了,想说什么,直说就好。”

陈敬楼摸了摸山羊胡,叹息道:“老夫说了,官爷可不允许生气。”

“废话。”许长安故作轻松道:“一个江湖算命的话,我怎么可能会生气。”

的确,之前许长安不信鬼神。

更不信算命。

可这一会儿,他的手心全是汗水。

他怕。

怕陈敬楼算出一些他不愿知道的事。

“官爷莫怪,老夫直说了。”

“按照骨相来看,官爷和那小丫头,是一对父女。”

“可奇怪的是,你们二人有父女之相,却没有父女之缘!”

“她的左眉骨高,你的右眉骨高,这在相术中,属于相恨相杀之相!”

“缘浅,易折!”

陈敬楼话毕,许长安全身颤抖。

两排牙齿,都在打颤。

深吸一口气,许长安做出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事。

只见他从兜里掏出十块钱,塞进陈敬楼手里,小声道:“这骨相犯冲,有没有破解之法?”

破财改命!

无知之辈才做的事。

作为轧钢厂的厂长,许长安竟然和那些市井小民一样,给算命先生塞钱。

问题是,陈敬楼还死活不肯收那钱。

“官爷,给钱就见外了。”

“我就一算命的,说的话你也别太当真。”

“骨相之术,未必准。”

陈敬楼越是这样说。

许长安越是慌张。

那神情,和秦淮茹跪在医院墙壁时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