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烨顿时皱眉,抿着嘴唇没有说话,死盯着他。
“让我猜猜,你若真是为了夺权,而解决师叔祖和师叔等人,其实你有更好的办法。比如你知道师叔祖大限将至,可以偷偷更改遗嘱。亦或者,在外面动手解决师叔,岂不更神不知鬼不觉。
所以你的这些看似逻辑通顺的理由,都是借口。你应该是临时起意动手的,也正因这临时起意,留下来很多痕迹,我才能从细节中看出你的真正意图。
我猜你是因在师叔祖房间外听到了,他和明英师叔的对话,谈到了一个三十年前就死了的女人,凤宁。”
余之野声音清晰,明方和明英全都看过来,惊讶的。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尘烨皱紧眉头。
“让我们来捋一捋。相信大家三十年的事都被你普及过了。因为你想把大家的视线全都引到明英师叔身上,让所有人都知道,当初是明英酿成师门大祸,所有事都是因为他。
从心理学角度上说,人往往越害怕什么,就会越强调什么。尘烨师叔,您之所以慌张揭穿明英师叔过去的往事,不只是想将师叔祖的死嫁祸于他吧,更多是,你想掩盖你曾经背叛师门的行为。”
“背叛师门?”
所有人惊讶的。
“没错。明英师叔,你昨晚挖出来的坛子我看了,凤宁烧焦的骨头里面没有,但坛子破了,你不知道骨头是被老鼠叼走了,还是被人拿走了。
我可以告诉你,凤宁的骨头百分百是被人拿走的。
其中有两点,一是坛子内部的青苔,没有长年累月留下的烧焦骨肉的油垢。第二点就是树林里翻出的土没有咱们师门特有的油蜡法术封印味。所以推理出那坛子不是第一次被挖出来,而是当年埋下去不久就被人挖出来拿走骨头,再次埋进去的时候,没有用油蜡封印。
而如果是师门中人做了这件事,都会想到重新油蜡封印,唯独你,尘烨师叔,你不会法术,所以你根本无法将再次埋进去的坛子蜡封。
这也就是为什么昨天明英师叔挖出坛子,土里没有蜡封的味道。因为尘烨你一是无法做到蜡封,二是你觉得不会再有人想到去挖出凤宁的尸骨了,就像没人知道你当初做的事一样,对吧?
当然你没想到的事,在三十年后竟然出现了。你偷听到房里师叔祖和明英师叔说凤宁的事,说我查到的案子里的人和凤宁很像,害怕凤宁当年的事没有处理好,要重新追查。
重新追查势必会挖出坛子,所以,你就想到了绝妙的办法,杀了师叔祖,嫁祸给明英师叔。因为明英师叔一直不信任你对你厌恶,你没法像对付师叔祖和方师叔那样对付他,他的功夫多厉害你最清楚,所以你只能嫁祸于他,以这种方式除掉他。
只不过你没想到,明英师叔的速度这么快,在你嫁祸之前,那天晚上就把坛子挖出来了。到这时你还存着一丝侥幸心理,想着把他和方师叔全烧死。凤宁的事无从查起,你当初做的事,就再也没有人知道了。
你不仅仅觊觎师门的财政大权,你还当过师门的叛徒。”
尘烨的脸彻底挂不住了,浑身颤抖,这是之前未曾在他脸上看到过的表情。
明英皱眉盯着他,“你,你当年干了什么?”
尘烨半晌抬起头,眼中全是冷冰,“没错,我是和凤宁合作过。”
“你说什么?”
“你带凤宁和她丈夫回师门的时候,全师门的人都讨厌你,就像你讨厌我一样,我当时心里终于平衡了。可没想到,你们都这么双标,没多久大家就帮着你给那个女人治病。
我是最先发现这女人有问题的,比你们都早。你们这些自命清高的大师们,一天天知道什么。别人夸你们两句,就分不清真假了。
你们被那女人耍的差点死了,都没看出她有问题。而我看出来了,那个女人不怀好意,她整日在花园里闲逛,实际上一直在窥探藏书阁。她和你在一块根本不是因为喜欢你,她就是看中你的玄门身份,能从你这里套出玄门心法,甚至听了你讲的那些师祖们的丰功伟绩,惦记上了那些回忆录。
那个女人胃口比你想的大。一个逆族,知道自己实现目的必被反噬,别的逆族只想着通过不断地分散自己的反噬来减轻痛苦,可她竟然想到用正派玄门的心法克制自己的反噬,当然她丈夫已经试过了,不管用,还因此暴露了她的身份。
不过她想着藏书阁里肯定有法子,那么多前辈经验。她还笑你们傻,明明可以拿出来学习,增强法力,却都迂腐的藏起来,不让别人学自己也不学,说什么害怕祸乱苍生,真是蠢到家了。
这是她的原话,所以才说玄门越来越弱,因为遵守旧规矩。而他们逆族就没那么多规矩,只要能让自己强大,达到目的,无论什么手段都可以。
她发现我知道她的身份,没急着除掉我,反而和我做了个交易。她说看得出来我和师门中人都不同,所以才给我这个机会。如果我帮了她,她就能想办法让师门的经济大权由我掌握。也多亏了她在你那吹耳边风,明英师兄,当年我才有权利出去接活,你都忘了吗?”
明英脸色立马铁青。
尘烨大笑着,满是嘲讽,“她自知身份暴露,早晚要出事,找我结盟也不过是以防万一。她帮了我,我自然投桃报李,她和她丈夫第一次逃跑,是我帮忙的。”
“是你,我就说,就算我告诉了她法咒,也不至于能自己出去。”
明英指着尘烨气的颤抖。
“就算你恨我们,也不该和逆族同流合污残害同门,你究竟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明英你大概永远都理解不了,你曾是天之骄子,那么看不起我,又怎么会理解我这个被你踩在脚下的蝼蚁,从未被你当过师弟的想法呢。
后来凤宁在被玄门联合剿杀前,给我送来了消息,说知道自己要死了,求我再帮她一件事。如果她死了,尸骨势必会被咱们师门带回来,因为她太了解你们了,她在玄门只呆了几日就摸透了你们的性格,她求我帮她把骨头偷出来。”
余之野听到这皱眉,“偷骨头,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照做了。本来那时我完全可以不听她的了,反正已经死了,也威胁不到我了,我帮她的把柄也没人知晓了。而且那时凤宁也是走投无路了,才求到我,她也把不准我会不会帮她,只是赌一把。
但我就是帮了,知道为何吗,明英,因为你啊。
虽然我那时不知她那法子是真有用,还是就拼死一搏的不甘心,但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让你不痛快,我都觉得很值当。
如果凤宁还能活着,那无论师门怎么掩盖,你这件事早晚爆出来,你永远会因为这个女人被定在耻辱柱上,再也无法趾高气昂。
明英,你知道我多讨厌你吗?在你每一次对我恶语相向,瞧不起我的时候,我都在心里演练无数个方法置你于死地。
可后来我明白了,像你这种心气高的人,让你死了太痛快,不如让你屈辱的活着。一辈子活在阴影和耻辱中,一辈子惶惶不可终日,我才痛快。
可惜,师门对你太宽容,哪怕你做错了这么多事,师兄弟们都不曾在背后说你一句坏话,所以你承受的压力和痛苦,不敌我心里的万分之一。”
明英摇着头,喘不上气来,一切竟都因为他?
余之野却抓到了重点,“你把凤宁的尸骨偷出去干嘛了?”
“按照她生前的指使,把骨头带出师门,到一个小村子里,找到一户人家,那家有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很不受待见。我去做这件事的时候也好奇打探了一番,那个二十岁的姑娘真是苦啊,她父母从小重男轻女,那姑娘要干活还要被逼着嫁给村里的老光棍。
我去的时候,她刚投河没死成病着呢。
我也不知道凤宁死前为什么交代,要我把骨头带到这地方,为什么选中这个姑娘,然后。”
尘烨笑着,没往下说。
“然后怎么样了,是不是让你做了某种仪式。”
“没错。这还要再次感谢明英师兄,你当初去追查她的孩子时,我还真害怕啊,怕你知道,可你心软了,没往下查。实际上,她的儿子根本没死,被我藏起来了,那段时间我总是出师门,记得吗,其实就是去看那个孩子。
我偷出骨头,带着她的儿子,按照凤宁死前交代,去找那个小姑娘。本来还想找机会支开她父母,后来发现根本不用费这心思,她投河没死成后生病,被扔在柴房里无人关心,连口水都喝不上。
我半夜偷偷进去,把凤宁的骨头放在她身边,在孩子的手臂上划一条口子,让血滴在骨头上,点一把火。然后我就走了。”
“走了?什么意思。”
“骨头,孩子,还有那个被凤宁选中的小姑娘,一把火,全烧了。
我记得那间茅草房火烧的老高了。我是不相信什么死而复生的。但,我就好奇凤宁这办法到底有没有用。”
“你都不确定这方法是否有效,就实施?不管是那个小姑娘,还是那个孩子,都是活生生的命。
你就算不是心怀百姓的玄门,是个普通人也不可以说杀人就杀人啊,你这属于谋害两条无辜的性命。”
明英一口血喷出来,直接晕了过去。
在场的人都被尘烨的话震得鸦雀无声。
余之野追问道,“后来呢,你肯定知道后续对吗?”
“没错,我在附近观察了几天,那天茅草屋着了,全村来救火,但最后说那个小姑娘烧死了。
不觉得很有意思吗?本应该有两大一小三具尸骨。可最后,所有人都只以为那个小姑娘烧死了,为什么?因为茅草屋里火扑灭后,里面只有一具尸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