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年轻点的男子听完妇女的话,一脸的青青白白,手抖脚颤,可见受到的惊吓不小。
“这买房子可得仔细打听好。”打着蒲扇的老阿姨说。
“那——”指着不远处的警戒线道,“数十年前还是个乱葬岗,坟地呢,这都成公园的沙地,小朋友的乐园。”
年轻点的男子转过略有些僵直的脖子,看向老阿姨所指位置。
“叔叔阿姨,你们好,几位刚才说的是那边吗?”
苏心语看看几个男女,又看看取样的人员,指着警戒线那头好奇地发问。
几个男女闻言,互相看了一眼,又看向她,并没有立刻回答,几人脸色皆很不自在。
“打扰了。”
苏心语猜是自己年岁小,又冒失插话,一时间竟有些窘迫。
笑眯着弯弯的眼睛,急急补充道:“我家大人准备在这附近买个二手房子,图的就是离公园近,运动啥的方便。可是我刚才不小心听到几位叔叔阿姨说那边原来是乱葬岗,还是数十年之前,我便好奇问问。”
“哦——”
几人一脸明了地连连点头。
一名有着小胡渣、中年发福的男子手指夹着香烟,口里吐着烟圈儿。
“民国之前就是乱葬岗了。”
“抗战时期还埋了不少鬼子。”一旁的花衣妇女梳着两条长辫,手里卷着毛线球,线的另一头,连在一名站着的着军装的男子手里。
男人双手撑着一大捆乱线,左摇右摆,由着女人拉扯着线。
声线沙哑:“三十年前变成沙石厂,架了不少台抽沙机,还建了码头,取缔了非法抽运河沙后,空了不少年,十年前才修建成了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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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多年前的一次百年不遇的巨大洪灾,整座城镇都被河水淹了个七七八八,学校、政府等公共设施都直接把能提供的都提供给了受灾群众居住,可还是安置不了那么多的群众,而这两期新楼盘因为地基高,又是这一片唯一的高楼,开发商便也本着省广告费用而无偿地借给了受灾群众使用。
当时,群众住了一晚后,第二天一早,就开始有传言,闹得人心惶惶。
有人说夜里有不少喊打喊杀的声音,有人说有人向其哭诉挨饿受冻需要救援,有人则说是一群男男女女在吵架,更有人梦见有人跳河自杀……
梦是千奇百怪。
起初,政府协助人员听了也不当回事,跟群众说是由于洪灾的影响,人们精神太过紧张引起的噩梦,休息休息就会好。
众人看着楼层下还未退去的洪水,想想也是有道理,也便安下心来,只当自己心神劳累做了怪梦。
第三天……洪水有点点缓和的迹象。
第四天……水位开始下降。
到了第五天下午,洪水终于退到走,河水位虽然还是很高,但已是不会漫过河堤的状态,天气预报也作出近期不再会出现暴雨,上游只剩绵绵细雨的报道,有专家说不会再造成水灾等等。
做着怪梦已有几天几夜的人们以为这下终于可以回家重建家园,睡个好觉时,有人在楼道、街头黄泥里陆陆续续发现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骨头。
传言从上游岐山上的一些坟墓被雨水冲塌,到沿河村庄动物尸骨,最后竟传出有上百人死于此次洪灾……
住在“兰园”的民众,在阴天里,居然能看到成群结队的鬼子扛着枪支,进进出出……
当河的水位退到安全数字下后,河滩上还出现了一大片一大片的森森白骨,更把人心推到顶点。
河滩上的场景更是恐怖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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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着毛线球的妇女,神色慌张:“大白天的,说这不渗的慌。”
“渗有啥渗的。”老阿姨道:“更渗人的,还在后头呢。”
“在梦里有人拿着枪、提着刀指着人脑袋,还不停地追赶,扯着人推出门去,冷森森地直吼着说是占了他们的家,要人把家还给他们,不然就死无全尸……。”
老阿姨道:“这可不是一家两家的事,是很多人家都出现这种情况,特别是那些住在低层的人家。”
“起先是赶着人、骂着人、威胁,后来是发生睡着睡着在房子外面被冻醒来。”
“不出三天,就真出了命案。”老阿姨摇头叹息。
“一女的上夜班晚归,到了时间点也没有回家,家里人就都出来找人,还发动了朋友、邻里,结果第二天天亮后才发现,却是死得透透的——裸死的,被人那啥的干尸,全身发紫发黑。”
“一个下班小伙子回家途中被人殴打致死,身上一点外伤都没有,肚子里肠烂肝裂……唉——就是五脏六腑连医生都分不出哪个是哪个,一团血淋淋的泥浆呀……”
“才出兰园大门,被车辆撞飞当场死掉的更是频发,最高时三天内连死了三人,都是血肉模糊……”
老阿姨如数家珍,一连说了不下五个“大案子”。
这些所谓的“大案子”,苏心语也曾听老人说起过,但最终都是以“四旧”为结束,并没有明确是哪时的事,哪里的事。
老阿姨见这小年轻女孩子听得双眼发亮,又瞧着前头的年轻男子发青的脸,一通好笑。
她“哈哈”笑了一阵,眼角夹着生理盐水,接着说:
“离奇事件屡屡发生,警察又查不出什么,时下又是水灾之后,百业待兴,正当众人以为还得再忍耐一段时间后,找风水大师再给出主意时……”
老阿姨在这里停顿下来,神秘兮兮:“你猜怎么着?”
苏心语摇头。
老阿姨坐正身子,摇着蒲扇,还不急不慌地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水,润润喉。
“这群来兰园住的灾民中,恰好就有开发商第一次找的那位风水大师。”
“这不是大喜事么!”苏心语提着的心略微放下。
“不是。”
老阿姨冷哼:“什么大师,就一骗子。”说着还“呸”了一声。
“哦,这个我倒是听他妈说过。”毛线球妇女抬了抬下巴,指着她家男人,“那时我们还没调回xx市,公婆住在兰园,后来与我们说了这事。”
“那风水大师也是个半吊子,后来那个端着罗盘的也就一骗子。啥都不懂,就乱在那儿指划。”
老阿姨一听,笑了,赞同道:“确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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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兰园这几十亩地,虽是良田,却在清朝中叶开始就是一片乱坟,附近的村庄也不是什么土生土长,皆是从朝廷下贬的官员或是流放的罪犯,来了此地,落地生根。
时至民国初,死的有名的、无名的皆埋在此处。
年长天久,江南雨水多,又地处近海,还在河岸边,坟头在自然风化中,渐渐消失,与河流冲积形成河滩。
破四旧那时,认为这是良田就是良田,给起了名字,重新做了耕地,随着农业的兴起,地是越耕越大,全国人口的增加,需要的口粮越多就越开荒,于是良田的范围扩大了。
到了改革开放时,工业的兴起,这一块地被开发商看上,为了城市经济的发展,建起了高楼大厦。虽在此之前有请风水先生过来看过,可架不住这土生土长的先生居然不是个通透的人,直接就说这地好。
于是,楼盘开建起来。
不久就发生了怪事。
刚立下的地基,红盖头都未揭,就出了怪事,不是刚挖好的坑,转眼间成平坦地;就是深插入地,立得稳稳当当的旗子突然间喷出地面,飞出几米外掉地,就是旗杆好端端的拦腰而断,切口平整;再者是工人明明在这头布置路障,抬头间连人带物平移出数米远……
无奈之下,开发商又另请了先生。
这位倒是有点行道,却直接来了个圈地为牢。
具体的操作就是上告天,下告地,把一整个范围的“兰园”用沉木、黄土泥,加上告文……如此这般的整七整八地治好了。
从此,平安顺遂。
过了十年后的某一年,恰好发生天灾。
这“兰园”怪事变成了“兰园”人命案,警方调查,多方走访,翻找历史才知道,这几十亩地,有近一半是属于坟地,一半的一半是河水冲积而成,剩下的四分之一才是真正的良田。
花了巨大的人力、物力,才把这一片的森森白骨坟头,都处理干净。
当然,楼盘地基下曾有的森森白骨早在工人施工时发现,拾取出来,好在施工单位的头头有点见识,给拾掇拾掇好,护送到附近一座寺里,还给供了香火。
本来清理干净后,按照当地的习俗还要做场法事,恰好最先前的风水先生在,于是有信奉他的民众就请了他出手。
唉!不请还好些。
结果,这位风水先生看了又看,想了再看,束手无策。
大呼:此地怨气冲天,无法治理。
加上洪水冲塌了“兰园”面南的围墙四米长,洪水倒灌,还把不干净的东西冲到里头,之前设下的“画地为牢”被破,孤魂野鬼已入住“兰园”,再多的围墙也是无用。
经历了数百年的坟地,无数的艳鬼、怨鬼、自杀鬼、吊死鬼……汇成一片,怨怒之气随着地盘被人占领,又被人强行圈化,更是只能用“无法无天”来形容。
也就有了后来的死人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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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后来这一带风平浪静,什么事情都没有的平平安安过了三十多年,这证明事情在过后有很好的解决。
苏心语紧盯着老阿姨。
老阿姨见有一小听众,如此给力,其他几人也是聚精会神,自然不再藏着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