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被老儿子说破了,华母也就不藏着掖着了,理直气壮地点头承认了,“对!我就是想认识你那个莹姐姐,也对她那套五进院很感兴趣,如果有门路,我们也想在那边安置一套房子,以后方便过去度假。”
“可是咱家没这么多钱吧。”华一恺话是对着父母说,目光却望向那边的华老爷子,这个家的财政大权还是在这个大家长手里的。
华老爷子轻咳了声,道:“买五进院的钱没有,但三进的还是能想一想的。”
现在刚改革开放没几年,各行各业还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的规定,只要有钱再搭上一些人脉关系,异地购房分分钟的事,这对他们政商两届都开花的华家来说,确实不是什么问题。
华一恺扯扯唇角,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看了眼华兆凤和华恬刚离开的方向,状似无意道:“大姐二姐总来找我阴阳怪气也不是个办法,你们怎么想,要帮她们换个有晋升途径的岗位吗?”
一说到那两个不长进的女儿,华父就一阵没好气,恨铁不成钢道:“别离她们,她们就是自视甚高,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典范!
你下乡那几年,她们没少跑到我们跟前蹦跶,一会嫌工作太复杂太累,一会嫌没前途,我和你爷爷托人给她们调了两次岗,每次没做多久就有新问题冒出来,再换也是一个结果!”
他的话也正是华老爷子想要说的,他们华家虽说是有些重男轻女,但也是这两个孙女眼高手低,不争气,这要是精明能干能沉住气沉淀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们怎么可能不想办法多帮衬点?
尤其刚经历了那场浩劫,现在全国上下都严抓,做的太明显,难保不会被对家参一本,到时招惹些不必要的麻烦回来,那就得不偿失了。
一恺这个小孙子头脑灵活,嘴甜会来事,做事妥当,做了几年下来,口碑风评都不错,颇有他爸当年刚入场的风范,两相比较,明眼人都知道哪个更值得重点投资。
华母悠悠地叹了口气,也是拿这两个女儿无可奈何,懊恼道:“都怪我从前太宠着她们了,要是当年也让她们跟一恺一样下乡去磨磨性子,没准她们今天也能懂事点。”
华一恺沉默地听着他们的话,眸色微暗,心思不觉有些恍惚。
忽然记起很小的时候,他跟着被两个姐姐牵着手去逛街的场景,那时候他们感情真的很好,很纯粹,姐姐们对他从来都是笑脸相向,说话也是温柔细语,对他有求必应,只要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都会第一时间拿来宠他这个老幺。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感情逐渐发生了变化,姐姐们不再对他笑,也不再带他到处玩吃好吃的,说话也渐渐变得夹枪带棒,阴阳怪气起来。
尤其自从他回城进了家里安排的单位上班后,这两个姐姐三天两头就来找他不痛快,俨然已经成为了她们的日常。
吃过饭后,华一恺就上楼回房间去了,正打算去洗澡,就听到门外传来几下叩门声,紧跟着是他大姐夫杨书辛在外边小心翼翼地问道:“一恺,你在里面吧?方便说几句话吗?”
华一恺就过去拉开了门,对着外面的人客气道:“姐夫,有什么事么?”
杨书辛挠了挠头,颇有些歉意道:“实在对不住,你大姐刚又来寻你不痛快了吧?她最近工作事多,其他部门的人不愿意和她打配合,难免心烦气躁了点,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华一恺扯扯唇角,淡笑道:“放心,大姐那脾气我也不是不清楚,不会放在心上的。”
杨书辛是上门女婿,自打和他大姐结婚后就住在了他们华家里,他对这个大姐夫印象不错,通情达理,谦逊温和,为人做事有章有节,每次只要听说大姐找他不痛快了,都会揪着时间过来赔礼道歉,尽量缓解他和大姐间的关系。
在这个大姐夫的调解下,他和大姐的关系相对二姐平和一点。
杨书辛松了口气,如释重负道:“那就好,回头我找机会和她慢慢沟通,让她以后尽量少来烦你。”
华一恺点点头,和他闲聊了几句,就目送他离开了。
洗完澡后,他处理好带回来的文件,便把自己丢到了床上,失神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发怔。
他所在的部门,其中不乏和他一样下过乡的,绝大部分都认为,当知青那段时间是他们人生的至暗期,这辈子不堪回首。
可对他来说,在棱平村度过的那六年,却是他迄今为止最踏实,也最快乐的时光。
每天嘻嘻哈哈地和陆旭冉那几个一起上工,下工了家里随时有夏颖莹准备的丰盛美味大餐等着,村民淳朴友善,虽然时不时也会出些鸡飞狗跳的事,可因为有那么多志同道合的好友互相作伴,一切都显得那么踏实和美好。
相比之下,家里时不时窜出来的针锋相对和火药味,才让他感到身心俱惫。
不过这几年反复折腾纠结下来,他已经从一开始的伤心失落难过和手足无措,变成像今天晚上一样,可以气定神闲地反弹他两个姐姐所带来的一切攻击了。
思绪之中,他不觉翻了个身,闭上眼睛,默默地幻想着春假去夏颖莹那边过节的场景。
虽然距离夏颖莹他们上次来海市度假还没到一年,可是他却觉得已经过了很久很久,真怀念当年在棱平村的日子,大家有说有笑凑趣儿,多开心啊。
可惜那样的美好时光一去不复返,他只能在记忆的长河里追溯往昔。